一个失眠多梦的夜晚终于过去了,楼底下邻居家公鸡的啼鸣声打碎了清晨的宁静。
林常建起床后两三口吃完自己母亲早起为全家人准备的面条后便将脚踏进皮鞋里面匆匆下楼去了。今天早上天气真是冷,冻得林常建直搓手掌,他想着等会还是上楼去加件衣服比较好,如果连他自己都撑不住了那可就麻烦了。
林常建跨着他那两条大长腿很快就走到了小区停车场,他打开车门一股脑儿地钻进了驾驶舱,掏出钥匙来插上准备点火。
“搞什么鬼!”林常建将手往方向盘上面一摔,室外的温度太低,一晚上的功夫又把面包车的发动机给冻住了,半天点不燃火,又要先把车子先预热个五六分钟才能开动,这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
等林常建把车子开到楼底下的时候安然抱着楚楚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怎么?车子有冻住了。”安然一边说着一边腾出一只手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作为将披在儿子身上的羊毛衫递给丈夫。
“是啊,又冻住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换车。”林常建一边回答者安然一边拉开外套的拉链,把外套脱下来将羊毛衫往里面套。
“慢慢来,咱先不着急着换车,这车又不是不能坐。对了,房子的事搞得怎么样了?”安然问林常建。
“哦,对了,昨天晚上忘记跟你说了,运来的家具都差不多已经搬进去了,我今天下午就是准备过去看一下,再跟老张商量一下最后的事项,估计下个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搬进去过年了。”
“那还挺快的哈。”安然一脸兴奋,想像着他们这一大家人搬进新家以后的生活,这次的这个家终于不是他们找房东租的了,而是真真切切靠他们自己买来的,一个真真切切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家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从楼梯道里走了出来,安然的哥哥安润东抱着林安走在了最前面,这是个瘦骨如柴个子不是很高的男人,和他的妻子形成了一点点显而易见的对比,后面紧跟着出来的是林常建的父母和张玲。
“你看你又不多穿衣服吧,还是安然比你想得周到。”林常建的母亲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儿子一边钻进面包车坐在最后一排挨着张玲坐,把第一排靠车门的那个座位留给了在她后面最后上来的安润东和林安。坐在他们两个旁边的老爷子伸手去接过还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小孙子,小孙子直到现在还一直歪着脖子,老爷子嘴上不说,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了。
等一车子的人全部坐好,林常建再次发动车子,到了小区门口并没有马上开出去,而是继续往前开,直到星河幼稚园的门口才停下来,安润东抱着林安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进入教学楼,把外甥送到了三楼学前班的门口,等他转身回来的时候林常建的母亲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安润东很自然的钻到车子的最后一排和张玲坐在了一起。
车门关闭后林常建开始倒车,然后调头开出了小区,现在是上班的早高峰,每隔几百米就就会出现的红绿灯把抱着侥幸心理踩点上班的人们逗得心烦意乱,汽车的喇叭声,司机的抱怨和叫骂声,把这座城市吵的不得安宁,只有当人们开始按部就班地进入新一天的学习和工作以后它那微微发胀的脑袋才得以清净下来。
林常建把车子开进直升市场,安然从前面下了车,老爷子把抱在自己怀里的小孙子交给他奶奶后也从自己旁边这个车门下了车,十来分钟后张玲和安润东两口子也在府河下了车。
“常建。你说,楚楚的脖子应该不会有事吧?”林常建的母亲终于开口问到儿子,这句话她已经憋了很久了,从老人家上车之后她就开始憋着,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她还特意拜了菩萨。
“妈,没事的,您说能有什么事?我们这一家人这不都好好的,他呀,说不定今天下午就好了。”
“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不担心自己的儿子。”母亲开始训斥他。
“唉呀妈,我说没事就没事,如果今天晚上还是这个样子,我连夜开车送他去医院好不好。”林常建反反复复安慰自己的母亲。
“那你现在怎么不带他去!”
“这不是现在要带他去上户口吗,昨天晚上才跟一个熟人打电话讲好,所以人家现在已经在哪里等我们了,他要是不在的话楚楚这户口上起来还麻烦。”
“那你下午怎么不带他去?”老人家很烦自己的儿子。
“下午我去和老张商量房子最后的一些事宜,所以等会这里弄完了,我还要把您们两个送回去。”
“到底是房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哎呀妈,您是不是真希望您的孙子整出个什么问题所以非得这么急着把他送进医院。”
老人家气得不再说话,扭头朝着窗子外面看去。
户口上得很顺利,林常建把母亲和儿子送回家里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母亲留他在家里吃完饭再走,他说时间来不及,自己还要急着去见老张。
家里的中午一如往常地安静,林常建的母亲刘天珍把自己的小孙子喂饱饭之后就抱着他哄睡了,今天孙子他别听话,吃饭的哪也没跑,可这让刘天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刘天珍把小孙子哄睡着以后就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了,然后自己起身去收拾厨。她突然前天晚上给孙子煮的还剩半碗的鱼汤,“都放过夜了,还是把它倒掉算了,吃坏肚子可不好。”老人家自言自语道。
刘天珍在厨房和餐厅里里外外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那剩下的鱼汤。
“真是见了鬼了,他们那些人也不可能去喝楚楚的鱼汤啊。”刘天珍自己又自言自语道。
她打算暂时放下找鱼汤的事,开始洗涮着中午自己和孙子吃饭的碗,这不是给楚楚装鱼汤的碗吗,怎么会在橱柜里,刘天珍寻思着,她在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装过鱼汤的碗。
“对了!昨天中午楚楚翻了一个碗!我只顾忙着他去了,都没注意到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刘天珍把两个巴掌一拍,兴奋地大叫起来,昨天中午她真是只顾着给孙子洗澡换衣服了,后面出来打扫的时候哪有心思去注意打翻的是什么。
“对了!”刘天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把手洗干净回到房间,她在轻轻地趴在楚楚的身边,小孙子正侧歪着脑袋睡得很香,老人家蹑手蹑脚地解开孙子右肩衣服的纽扣,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在孙子细嫩的皮肤上摸索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刘天珍就在楚楚的右肩里拔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鱼刺。
刘天珍的晚饭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全家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呀!楚楚脖子没事了呀!”进门的张玲最先看到客厅里面坐在沙发上正着脖子喝奶粉的楚楚,后面跟着进来的林常建的父亲。抱着林安的安润东。
“对呀,小家伙好啦!”刘天珍听见张玲说话的声音后把灶台上的火关小,将手上的水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里走出来。
“给你们看个东西。”刘天珍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面把今天下午从孙子肩膀里跳出来的鱼刺拿出了来,眉飞色舞地向他们讲着下午她发现的经过。
张玲几个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这是好事,林安没有笑,她只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那块在她心底压了一整天和一个晚上的巨石瞬间被击得粉碎,她让舅舅放她下来,然后特别兴奋地晃到弟弟面前,伸手去摸弟弟的小脸蛋儿。
停完车子的林常建合安然也回来了,刘天珍不知疲倦地把刚刚讲过的事情又一边。
“妈,您是怎么知道往这个方面想的。”安然有些吃惊地问婆婆这一重大发现。
“因为在常建他们四姊妹小的时候,有一次老头子从外面买了一条鱼,那时候家里可穷了,想像现在这样隔几天吃一条鱼哪有这么容易,然后我就把鱼做给他们吃,吃完饭洗锅的时候我就发现我这只手手掌疼。”刘天珍说着,举着自己的手,用左手的食指着右手的手掌展示给他们看,“还疼了好一会儿呢,然后洗完碗之后我就回房间,我感觉手掌里面有东西,我就拿缝衣针出来,你猜怎么着,结果我挑出来了一根鱼刺,过了一会儿我这手掌就不疼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林常建一脸不解地问母亲。
“这种小事用得着说出来吗,连你爸也不知道。”刘天珍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餐桌上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九把冰冷的枷锁被一颗颗滚烫的心渐渐融化掉,打开了愿意倾听彼此话语的心门,一家人在饭桌谈笑着今天门市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收入,客厅里的电视机放映着林安最近热衷的《蜡笔小新》,楚楚一看见电视里放着不再是他刚刚看的东西于是就抱着奶瓶顺着沙发靠背躺了下去,他不敢看这个,上次姐姐拿出她新买的光盘放的时候他就被画面里的人物吓哭了,姐姐看自己哭了,一着急就把光盘退来了。
大人也都吃完饭了,安润东和林安的爷爷林承恩走到客厅里把电视频道调成了新闻台,林安没有抱怨,因为那一集她已经看过了,她离开沙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楚楚看见自己的姐姐在地上玩,也嚷嚷着爷爷把自己抱下沙发和姐姐一起玩。
林常建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摇摇晃晃地玩在一起他看到很满意,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用他认为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没事,他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怎么不急,那是他的儿子,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了,但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崩溃,他一崩溃整个家就没有支柱了。
林常建闭上眼睛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脑袋里也在憧憬着下个月搬进新家时候的样子。
一阵惊叫声从房间外面传来,林常建听出来了,那是安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