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兵
陈家院子坐落在鲁溪沟小河边,院子不大,就住着四户人家,陈家两兄弟住在下头,上头则住着杨老师家和江家,从杨老师家门前过河就到三队地界了,老油坊就在那对面山脚下。院子前面一方方的水田,一直从杨老师家屋山头排到百步梯。这里算是二队的黄金地段了,不仅吃水方便,而且出门都是平路,田地又好,山上的住户都眼气死了!
一到农闲时节,山上的住户就都把被面拆开来,用挎蓝背到陈家院子前面小河里清洗,有时候赶得巧,那河边竟然坐着一长溜洗衣服的妇女,大家有说有笑,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拍淡经,一边把被面或衣服放在石板上揉搓一哈儿,再放在水里抖一抖,然后再叠起来放在青石板上,用棒槌一顿猛捶,那响声噼里啪啦,此起彼伏,蔚为壮观,好生热闹!等到洗的差不多了,就在那浅水潭里透干净,有的背回家去晾晒,有的则直接就在河边找个干净的地方晒起来!
院子里的人都很热情,过往的人们,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渴了就进屋讨杯水喝,碰到饭点了,还非得留下吃个便饭。陈家兄弟二人屋连屋住着,每次队上开会都是在陈老大家里。夏天呢就在外面大场里坐,天冷了就到堂屋里了!
今儿知道要开会,他们早早地就烧好了开水,又用大茶壶泡了两壶热茶。见来了人,大女儿桂中子和二女儿桂荣子连忙倒茶水,三女儿桂萍子和四女儿新珍子则在院子领着才两岁多的小弟弟拥军子玩耍,而她们的母亲肚子里则还怀着一个,眼看着就又要生了。
70后这一批赶在了国家政策的最后一刻,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股脑儿地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也不管家里是穷还是富,是富农还是贫下中农,是城里还是乡下,反正领袖说了“人多力量大”,大家都争先恐后可着劲儿地生娃子,于是乎,家家户户少则两三个,多则五六个,也就十几年时间,一个原本人口极为贫乏的村子,硬生生地多出一代人出来。就是这一代人,他们的童年几乎没有享过几天福,每天都在贫穷与饥饿中度过,但正是当时贫困的环境,磨炼了他们的意志,以至于后来无论走到哪个地方,他们都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
差不多六点多钟,人都到齐了,坐在堂屋中间的生产队何队长,把他那杆小巧精美的黄铜烟斗在椅子腿上敲了敲,别在腰上,然后站起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用鲁溪沟话大声说道:“这个……今儿晚上,嗯,我们把大家伙儿喊到一起啊,开个社员大会!”
他顿了顿,又咳了一声,接着说:“今儿晚上不光是我们二队在开会,我们鲁溪沟大队其他几个小队现在也都集中起来了在开会!”听到这里,参会的人似乎感觉到今天会议有些不一般了。
“这个……昨天哪,公社召开了大会,传达了党*中*央的指示,就在一个多月前啊,党中央把江、王、张、姚那四个人抓起来了,彻底粉碎了四人帮组织……”。农村就是农村,这么大的事情,层层传达到这里,已经是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了。
“这个,公社啊要求我们社员们跟往常一样,要搞好农耕生产,不要受到影响……”
何队长振振有词,先是传达公社的指示,然后又把当前生产任务部署了一番,最后又让社员们发言,裸裸连连(方言)地差不多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宣布散会!等社员们都走了,院子才算恢复了往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