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莫高窟
我们是坐大巴去的,那时大巴不大,约摸坐二十来人。路是公路,不宽。刚出敦煌城是农村田地,庄稼水份充足,长势拙壮,茂盛繁密。天地造物,真是无理可据,敦煌四周是戈壁荒漠,中间包围着一片绿洲,沙不干田,田不润漠,就这样存在着。
出了郊区田畴,就进入茫茫戈壁,公路蜿蜒,远远望去,像一根细绳。戈壁一片茫茫的苍黄。可能是因为路长,戈壁的枯寂,车上人都不说话,或发呆,或遥望凝思,或低头打盹,一片沉闷,只听车声隆隆。戈壁像一条旷古的干涸的河道,经风和时光的冲刷,差叁错综。还见戈壁上钉着一条条木桩,说是为飞机导航的。戈壁一片苍凉,天宇如丘幕,更显廖廓,天空戈壁交融处弥漫着青黄的光霭。
无人说话,路上一片苍茫枯寂。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总会思考一些虚妄而漫无边际的事,如荒原、人生、宗教、艰难、无奈、意义、虚诞、坚守、前行等。去莫高窟之前看了一些相关资料。说公元366年,一个叫乐樽的和尚经过这里。他手持锡杖,云游至此。蓦然四顾,突然看三危山周围金光灿灿,像有千佛跃动。乐樽和尚怔怔地站着,恍然憬悟,之后他把锡杖插在地上,庄重地跪下身来,朗声发愿,决心在此筑窟造像,使它真正成为圣地。不久,乐樽和尚的第一个石窟就开工了……
突然想起《红楼梦》来,想《红楼梦》开始于荒原,结束于荒原。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在大荒山无稽崖碰见一"石兄",这"石兄"凡心炽烈,欲到富贵场中、温柔乡里享受几年。承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将其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世态炎凉之后,又回到原处。看到车外一片戈壁荒漠,不由想起"大荒山无稽崖"来。想这世上百年前无我,百年后无我,人生一世,真尘梦劳人!
正当大家瞌睡丟盹时,大家说莫高窟到了。我引颈张望,并不见莫高窟,大家指着不远处说:"那里就是!"我朝大家指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弯绿色,并无特别。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等到了跟前,我才真切地看到莫高窟了。
莫高窟隐在三危山末端断崖间,被一抹绿杨遮掩,环顾四周,戈壁苍莽,三危庄严,阳光辉煌,莫高窟隐在崖壁面,显得静谧。
记忆最深的是走进洞窟,导游手电筒一照,目及之处全是佛,大大小小,数以万计,密密麻麻,排列有序,活灵活现,让人灵魂为之震颤。因为目光所及乃至脚下全是佛,感觉无处落脚,无地自容,感觉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你推出门外。是啊,当年那些僧人或画工,匠人是以一种怎样的信仰、信念,恒心和毅力,承受着怎样的孤独、寂寞与苍白爬在洞窟里描画一个个硬币般大小的佛像。莫高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而感觉莫高窟在无言与平静中将世人拒绝的很远很远。
公元366年大致是五胡十六国的时代,正当莫高窟的僧人在荒漠里栽着第一碟树苗,当工匠们爬在石壁洞窟间雕刻描绘一个个硬币大小的佛像时,荒漠之外,朝政如滚汤的开水。司马炎二十五个儿子,一个皇帝二十四个王,在短短十五年间在权势的角逐中只剩三个。朝代更迭,历史变迁,很多事风流云散。而今,世界各地的人却朝敦煌莫高窟络绎而来……
后来又去过两次莫高窟。一次是夏天,到莫高窟大概三点左右,天极热,游客极多,很疲惫,在树下一长橙上躺下休息,不想睡着了,醒来,天已阴。
又一次是冬天。高速已通。到莫高窟极快,参观石窟时冷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