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天前，去菜市场的路上，我途径一家琴行。
从琴行里冷不防窜出一个身着黑衬衣、牛仔裤的男子（以下简称黑色），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紫色上衣、橙色短裤的男子（以下简称橙色），橙色一个探步外加一手小擒拿顺势扭住黑色。
这时候，又冲出来一个女子，穿着灰色的长衣，满手血迹，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大喊：
“打人啦！快报警啊！打人啦！”
我当时就懵了，这什么情况？买个菜还能遇上这事儿？
随着姑娘喊声越来越大，周围渐渐聚集齐了人群，但都是一脸蒙圈，不明所以。
就在大家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橙色动了，只见他一把将被扭住胳膊的黑色按倒在地，这可是水泥地啊！脸疼。人群开始骚动、犹豫。我也怂了，要不要上？到底要不要？
这时候，姑娘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可是浑身都在颤抖，拨了半天也没打出去。有一个小哥看不过去了，走上前帮她打通电话，然后将电话交还给她让她说明情况。
挂了电话。突然间这姑娘就冲到扭在一起的两人面前，用脚狠狠地踹了黑色两脚。我整个人就傻了，啊？这个姑娘不是为了被打的黑色报警的吗？怎么还补了两脚？
这关系有点儿乱，我甚至有些庆幸最开始没掺和进去。
老天爷也十分配合地下起雨来，大家都匆匆忙忙散开，我也转头去买菜了。
等我提着菜回来，警察已经到了，似乎是在做笔录。我走近听了听，女孩子十分激动地在诉说着事情的始末：
姑娘跟黑色是结过婚的，还有孩子，后来因为黑色经常家暴，所以协议离婚。婚后黑色却不愿意支付抚养费，于是就闹得十分不欢乐。她跟橙色来找他要抚养费，自己反而被黑色打了。橙色看不过去，就出手揍了黑色。中间还有一个插曲，就是在一次家暴中，姑娘报警了，黑色居然还要打警察！警察要求黑色先拿100块给姑娘去看病，然后再继续，结果黑色连100块都不愿意给她。
后来，橙色跟黑色先后被带走，姑娘也被送去医院。
第二天我再去琴行的时候，已经关门了，想来，应该是还没放出来吧。
2.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可是我却一直难以平静。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就是：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洲哇”
后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哼唱：
“嘿呀咿儿呀嘿唉嘿咿儿呀”
每次听到这魔性的曲调和洗脑的歌词，我就会彻底沦陷在刘欢的《好汉歌》中。
我的确是渴望正义的，也是想做英雄的。
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回想，那时候我很冷静，我在试图想明白两个问题：
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这件事会不会伤到我？
原因很简单，如果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帮谁？万一会伤害我，我自己怎么办？
毕竟独在异乡，我真的是宁可少一事也不愿多一事。
在国外的时候，听说专业的事儿就该留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
抓贼是警察的工作，路上有小偷你就不要插手，因为不专业的你可能不但抓不到贼，还会让自己受伤。
可是有些事儿是等不及的呀，比如正在写文的我看到的这条新闻：
四名大学生发生口角，当街买刀砍人，一个被砍伤，一个被断手。
照片上两个人躺在地上，血流成河，路人围观。
这世道现在是有多凶残了？
可是说句心里话，如果是我，我恐怕是真的不敢上。
我害怕啊，我怕自己万一出了意外，父母怎么办？一旦被卷进去，需要证明和帮助的时候没有人帮我又怎么办？大家都只是在围观不是吗？
写到这，肯定有人会指责：
如果都像你这样想就不会有人见义勇为了！
没错，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当情况发生的时候，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走上前去。
我心里没底。
记得有一个测试社会的节目，那一期的测试是：
当一个姑娘被侵犯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出手帮忙。
有一段很暖心，是七八个大学生，他们有的站在女孩身后，有的挡在女孩身前，还有的拦在猥琐大叔面前。那个大叔怂了，撂了句狠话就走了。
可是我仔细想了想，这毕竟只是模拟测试，真实情况很可能不是这样。
万一对方比自己人多，该怎么办？
万一对方去叫来一帮人围堵他们怎么办？
万一对方是某某地方的头目，找他们麻烦怎么办？
我从来都不会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因为人性难以捉摸，我猜不透，所以只能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就连给个外卖差评我都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来砍我。为此，我还曾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的家伙。
3.
日本有一部动漫叫做《死亡笔记》，讲述一个日本高中生无意中得到一本可以通过写名字杀人的笔记。他决心以笔记的力量铲除罪犯，建立一个没有犯罪的完美世界。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这种笔记超级流行，可惜后来被禁掉了。
通过这件事，我大概明白了我无比认同“Kira”的原因。
（Kira，动漫中男主夜神月的代称，源自于killer/杀手）
他做到了我想做，却没有能力做的事。还可以在制裁的同时让自己置身事外。
我其实曾经十分渴望这样的能力，甚至希望上天也能赐予我这样的笔记本。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悲剧了。
所幸，我没有得到这样的笔记本。对此，我觉得十分庆幸。
我庆幸自己没有在内心模糊不清的时候得到一份超越自己认知的能力。
因为越长大，我就越觉得正义是一件难以定性的事。
小时候觉得，武侠小说中仗剑走江湖的快意恩仇是十分爽快的日子，劫富济贫、杀尽天下恶人这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可是什么是恶？谁来给恶下一个定义？谁又能给善恶列一些标准，告诉人们哪些做了就是善，哪些做了就是恶？
至少，我做不到。一直以来，我所谓的正义都只是凭着一己好恶来决断。
这样的正义，未免有失偏颇吧？
我最敬佩的超级英雄是蝙蝠侠，然而即便是如他这般的独行侠，对于罪犯也只是交由法律来制裁，不会逾越法律的边界。
有原则的正义，大概是他在我心里最闪光的点吧。
但原则是值得商榷的，或者说未经斟酌的原则可能会给社会带来灾难。
如果原则是本人确立的，那么这个原则所带有的个人色彩必然十分浓厚。
如果原则是社会舆论确立的，则会有更多的道德压力蕴含在里面。
“遇到坏人要挺身而出”这是从小就烙印在我心里的东西，可是当我渐渐长大，发现原来还有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在看到冷漠之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于是，我动摇了。
4.
正义是由谁界定的？
说不清。
违反了法律法规就一定不是正义吗？
道不明。
我在知乎上看到过这样一个案例：
在某个乡村的敬老院里住着9个老人和1个院长，由于没有子女，老人们经常会被院长虐待，其中一个相对年轻的老大爷因为会反抗，还曾多次跑到镇政府以及县里反映，因而与院长矛盾最深。可惜，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事发当天，老人最晚去吃面，结果院长往碗里倒了一瓢凉水，老人端着面去找政府，对着工作人员说：
“你们看这个到底还能不能吃？你说能吃我就吃。你们管不管？你们不管，我可要杀人了！”
结果政府人员觉得他废人一个，能干什么？就没管。
老人是补鞋的，就用补鞋的刀连捅院长四刀。
院长，在送去急救的路上不治身亡。老人也被送进了监狱。
可是，除了受害者家人，估计镇上的人没人觉得这个院长不该杀。
你能想象当警察来抓人的时候，一大群人排着队给杀人犯手里塞钱的情景吗?
老人是正义的，即使这种正义逾越了法律的边界。因为这是他没有选择的无可奈何啊。
但是我更希望，在老人反映问题的时候，所谓的有关部门能够再用心一点儿，而不是一笑了之。
我不愿再看到正义被伸张，只因为逼不得已。
《死亡笔记》的正义，也许只是一种符号。
且个人的正义，终究无法代表所有人。
我接受正义和法律现存的缺陷，但我更相信不断进步的正义与不断完善的法律。
或许在某一天，正义真的会实现，我期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