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空调坏了,从此夜班格外漫长。
从我来到泥处理二班开始,空调外机的声音从呼哧呼哧变到库哧库哧,最后变成了哗哧哗哧,然后就坏了,修了一次之后声音变成了哐哧哐哧,不过也没撑多久,几天前又坏了。不过这一次算是彻底报废。
如果是晴天,一月份清晨五点钟曹娥江边的天算是开始泛亮了,鸟叫声也开始悠扬婉转起来,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鸟。我猜大概是麻雀,因为鲁迅有文章写过他们小时候冬天逮麻雀的故事,同是绍兴人,这大冬天还出来叫唤的鸟是麻雀应该差不离。鲁迅还写过夏天闰土在西瓜地里刺猹,所以我夏天夜里跟朋友散步出门路过田埂的时候凡是听到有什么响动,一律认为是猹,我觉得这也错不了。
这时的天雾蒙蒙的像是有人在大地与天空之间加了一张滤光片,或是像一个晴朗冬天的早上我们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时候隔着被子巴望窗户外射进的阳光时所看到的那种朦胧光亮。值班室门外有一块踩脚垫,到现在这光景也可以看得分明了。平时晚上外面天黑了,值班室里灯光照亮了大半块门外的踩脚垫,没照到的那一截我无意间望去总以为是外面下雨淋湿的。
这时如果隔着玻璃门往外面望去,就可以隐约看到左边视野尽头有一股水汽在升腾起来,那边就是提升泵房了。暂且不管提升泵房,就对于这一股水汽来说,“大冬天的清晨”之于这“一股升腾起的水蒸气”总会令我不自觉的联系到早点摊的包子。就这个时间点来说,我觉得这个联想还是合理的。因为这是许多电视电影里常会出现的情境,夹杂着吆喝声的热闹冬天清晨,这里的“阳光”、“吆喝”与“水蒸气”在心理学上的术语就叫做“心锚”。李志有一首歌叫做《关于郑州的记忆》里有这么几句词:“她说她喜欢郑州冬天的阳光 巷子里飘满煤炉的味道 雾气穿过她年轻的脖子 直到今天都没有散去”,我想这“直到今天都没有散去”的原因大概就是这“煤炉味”与这“雾气”都成了他想起那个姑娘的心锚了吧。
不过比起包子,我更喜欢豆浆跟鸡蛋灌饼。我平生吃过无数的鸡蛋灌饼,不过当初学校门口的早点摊当属一绝。整齐的落叶梧桐树下的一方早点小摊,三块五起价,鸡蛋脆饼香肠榨菜,多加多付。三五人围做一团,你要这个我要那个,在雾气升腾中等着自己的独家搭配,天天天蓝。这种情景就像木心的《从前慢》里写到的:“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这般。
我们似乎都觉得现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而开始怀念起“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从前,朋友圈里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之类的感叹,不过其实只要你碰巧遇到停电、手机电脑不在身边,或者也像我这般的一月寒冬办公室空调坏了的话,匆匆那年的感觉瞬间就会回来的,说真的。
为什么漫漫长夜要从清晨五点开始讲?因为那个时候才会有对阳光的渴望。
值班室的空调坏了,从此夜班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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