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说要“文化自信”。如果大家真对“上下五千年文明历史”感到自豪,如今又怎会沦落到因自卑而自傲?
我们曾经品尝过“落后就要挨打”,切肤之痛即便过了一百年还流淌在血液之中。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几千年来过于自信,才错过了“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而主动走出去探索开发的好时机。虽然最终我们还是承认了自己无知,可那是被胜利者强行撬开的一条血路。
郑和下西洋时欧洲还未开化。大明以天朝上国之资,仁爱抚恤之心,睦邻友好一番就回去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了。可当时落后的欧洲文明却望着外面的世界两眼发光。他们承认自己无知,费心竭力地前往遥远的新世界,学习新知识,占领新土地,掠夺新财富,大饼就从这里画上了。
还记得《威尼斯商人》里狡诈奸商的嘴脸吗?我国也有着重农轻商的传统。商人制造财富,可在过去一直受人鄙视。那是因为在传统观念里,饼就那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即商人的生存之道就是抢人饭碗。这自然和欧洲宗教宣扬的博爱与中华文明主张的仁爱背道而驰。
而自从欧洲帝国主义开始航海殖民以及随之而来的认知革命,一种全新的观念席卷全球。饼不再质量守恒,它可以变大,只要我们出去发掘外面那些未知大饼的潜力。
现代经济的大饼是这样画的。首先,基于大饼“质量不守恒”定理和“未来会更好”原则,我们用当下投资未来是件非常划算的事情,毕竟人人都喜欢投资而不喜欢交税。在这个理念下,未来和当下之间是有价差的,而且预期是正值。这就是为什么银行敢在库房里存一块钱而贷出十块钱的缘故。因为银行或者说全人类都预测全球这块大饼有无限潜能,只要投入资金开发,必能换来利润。利润被获取后也不能存回银行,而是要当成本金再投入再开发,再获取利润。这就是为什么银行吸储的利率要远小于贷款的利率?唯有如此才能让经济这块大饼像摊煎饼一样越摊越大。
其次,我们为什么要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投资就一定能获得收益?那是因为信用。因为我们确实看到了前面投资获得收益的实例。东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引起的鸦片战争和奴隶贸易并不是源于政治需要,而是大批的欧洲百姓和国会议员购买了这些公司的股份。如果这两家公司因为种种原因分不出红利给大小股东,那不仅会导致大批百姓贵族破产,这两家公司也再无可能恢复信用继续经营,所以战争必须爆发、人性也必须泯灭,这就是为维持商业信用而付出的代价。
信用的运作方式有点像庞氏骗局,先以小利诱惑再吸引更大的投资。我们获得的分红其实来自于别人的本金。而我们连本带利的再投入资金又成为别人分红的来源。所以只要经济这张大饼一直画下去,信用就能维持,大家对未来就越有信心,有信心就愿意投资放贷,经济就可以增长。而经济增长的现实又让我们更相信未来,刺激更多人投资,那么经济就进一步增长,如此循环。
所以无论现状如何,人类一定要画大饼。因为不画就肯定无法增长,画的话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再一次拜倒在自己编写的故事下。
可人类凭什么认为饼就是无限大的,还有很多潜力有待开发呢?过去我们靠航海发现新大陆和新财富,现在则是靠新科技。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发现新技术,从因特网到5G、从座机到智能手机、从克隆羊到基因编辑、从实体店到网络购物,这都是近二十年发生的事情。按照《三体》的话说,我们处在技术爆炸阶段,而这正是经济增长所依靠的。不然我们凭什么要印制大量钞票,发放大笔贷款,就是为了投入资金开发新科技,而且还必须隔三差五看到成果并依靠它们带来新的就业机会。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继续相信“明天会更好”,相信世界还有很多未开发的领域,愿意用当下投资未来,让摊煎饼的大锅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