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故事 · 文里有智慧

文 |飒飒  图 | 摄图网

1

晚上老公在书房陪大女儿写作业，我陪着小女儿玩耍，眼看着快要10点，我想着自己明天要交的报表，心里很着急。

我三番五次地劝女儿去睡觉，可是女儿活蹦乱跳没有一丝睡意，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一阵烦躁冲上头顶，我心想着熬夜加班的辛苦，大声吼道：“你赶紧去睡觉！我累死了，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

说着，我使劲拽过她，扬起手准备往她的屁股上招呼。就在这时，老公冲了过来，他一把抱起女儿，腾出一只手拉住我，说：“静，她交给我，你去忙吧。”

女儿问老公：“妈妈怎么了？”老公说：“妈妈不是生宝宝的气，是妈妈太累了。”

我楞在原地，一时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老公制止了我，我的巴掌落在那稚嫩的小身躯上……这一幕多像曾经那粗大的巴掌一下下落在我的身上。

老公走过来拥抱了我一下，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2

我叫李静，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

家里有十亩地，父母除了农忙时种地，主要是做豆腐为生。

做豆腐是个非常辛苦的营生，父母每天早上三点多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收工。家里没有别的收入来源，父母除了过年和生病，几乎一天都不敢耽搁。

我和弟弟都是放养的，母亲每天早上做一锅米饭，放在电饭锅里焖着，这就是我们一天的饭，偶尔母亲还会炒两个鸡蛋，或者买几个香的流油的咸鸭蛋，这就算是给我们姐弟俩增加营养改善伙食了。

父母每天忙于生计，没有多余的闲心给我们温情，但也并不打骂我俩，任由我和弟弟傻乐疯玩儿。虽然日子过得穷苦不堪，但那时我是快乐的。

我六岁上学了，村里的老师教得不认真，加上我还未开化，很多知识并不理解，小学一年级过得糊里糊涂，成绩很差。

一年后，因为豆腐生意竞争激烈，父母要扩大生产规模，在镇上租了间房子，我也转到了镇上的小学读书。

我以为搬到镇上会更好玩，却没料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3

镇上的学校要求高，考试卷需要家长签字，我第一次把卷子递给爸爸时，他看见只有70分，愣了一下，说咋考这么少呢？

他眼一瞪，说我整天啥事都不干，学习还这么差，就知道给大人添乱。

我没反应，他气得脸色铁青，“啪”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我看着他快瞪出眼眶的大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差点哭出来，赶快拿着试卷溜回去学习了。

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测验，我一年级没打好基础，这时全都露了馅儿，连60分都不到，老师在卷子下方用红笔醒目地写着：请家长抽时间来学校一下。

晚上爸妈正在叠豆腐皮儿，我鼓起勇气把卷子给爸爸签字，爸爸一看，直接把豆腐皮儿甩到我脸上，说：“你咋学的？要我去学校干啥？耽误时间不？要不你来干活，我替你上学。”

这是爸爸第一次动手摔我，我吓哭了，我妈在一边劝了两声，爸爸却更生气，说大人不让我帮忙，我还不好好学习，真是不省心！

妈妈看看我的成绩也很窝火，不说啥了。

我的哭泣并没有让爸爸心软，而是让他更加暴躁。他拿起笤帚往我腿上屁股上扫过来，我哭得更委屈了，辩解说以前村里学校老师教得不好。

我爸一边打我一边说：“自己不好好学，还敢找理由，这些毛病非得给我改过来！”

爸爸打了一会儿，妈妈看不下去了，把爸爸拽开，赶我回屋睡觉。

那天我是哭着睡着的，心里又气又怕，做梦哭醒了好几回。

4

从此，我对学习充满了怨恨与恐惧，尤其是测验。

在这种心理下，成绩自然是越来越差，每次拿回去的卷子都被红笔画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爸爸的豆腐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心情不好，脾气见长，我成绩差成了他发泄脾气的出口，妈妈也恨铁不成钢，他们心烦时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会被骂几句。

有时我写作业时，爸爸进屋拿东西看见我，就过来盯一会儿。他站在身边，我就紧张，生怕哪个题做错了，或哪个字写错了。我越紧张就越写不出来，爸爸看我速度慢，一个巴掌就呼我脑袋上，打得我一头磕在桌子上，我哭了他就再扇一巴掌。

我嗫嚅着说，他在这儿我害怕，写不出来，爸爸一听火更大了，踹我好几脚，我摔倒在地上，他继续骂：“自己不会还怪我了！”

等他打够了骂完了，还是不解气，如果我还没有爬起来他就会不依不饶地再发挥一下，说我躺在地上挺尸。

我只好迅速滚回去，抽答着写作业。这样也不行，爸爸听着我的抽答声还骂，我使劲儿憋着不出声，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委屈。

吃午饭时，爸爸偶尔问我学习情况，我说还行，爸爸就问还行是什么意思？还行怎么考试不及格？我要是说不好，他就骂我笨，是猪脑子。

我说什么都不对，他再问我，我就闷头不说话。

这样他更生气，他“砰”地把碗一撂，拿起饭铲就往我身上打，边打边说，还反了你了，问话也不回，狗屁学不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引来一场打骂，我话越来越少了，也不敢出门去玩儿，每天放学就坐在桌前看书。

爸爸在看到我不敢反抗，觉得棍棒教育是有用的，打骂更是变本加厉。

5

随时都会被自己唯一可以依赖的父母骂一顿或揍一顿的经历，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真的很恐怖，仿佛没有任何预兆，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暴雨滂沱，而我无处可躲藏，只好死人一般等着它落到自己身上。

我的成绩上不去，父母的生意不好，爸爸的棍棒教育更是无孔不入地渗入到生活中。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有点不顺心，就随手拎个东西往我屁股上、背上一阵乱划拉，我不言不语地承受着，等他打骂够了，我坐在桌前默默流着泪，心里恨恨地想着长大后一定要远远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那段时间我每天活在胆战心惊中，内心封闭，面无表情。他越是因为成绩差打我，我越是学不好，我每天拿着书，心里却在诅咒我的父母，恶毒的话语在我心里默默流淌。

学校里我也没有什么朋友，老师和同学们都认为我性格怪异孤僻，没有人愿意理我，我逐渐习惯了独来独往。

6

弟弟上小学那一年，姥姥到镇上二姨家住，看我爸妈忙，没空管我们姐弟俩，就提出由她来照顾我和弟弟中一个。

爸妈把我送去了二姨家，我其实是开心的，因为不用面对我的父母了。

每次一提起我二姨和二姨夫，我都很感激。

我二姨是个老师，温柔善良，二姨父是个退伍军人，性情豁达，我在他家吃住那么多年，非但没有意见，反而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只要表姐有的东西我都有。

二姨把我转到她家门口的学校上学。

刚到二姨家，我像只老鼠一样，恨不得能遁地把自己藏起来。表姐跟我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表姐说我是个木头人。

我不敢说话，怕哪句话不对招来打骂，我已经怕了，况且这还不是自己家，我更不敢随便开口了。

二姨以为我是怕生，不仅给我更多的关爱，还专门让学校的老师同学照顾我。

周末二姨一家带我一块去公园玩，表姐追着姨夫打闹，恨不能骑到他头上，我又吃惊又惶恐，呆呆地看着他们。

我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和爸爸能这样玩耍，爸爸对我从来没有笑脸，他心情不好可能会打我，我做错了事更会打我。

二姨一家人的相处模式逐渐感染了我，他们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在这里我不用担心随时有落在身上的巴掌了。

表姐学习好，二姨完全不管她，有空就给我补课，我本来不笨，放下心里的包袱后心无旁骛地学习，再加上二姨教育得法，成绩很快就赶了上去。

渐渐地，我不再每天害怕，睡觉也不再惊醒了，我的脸上有了笑容。

7

爸妈也许也是爱我的吧，我住在二姨家，他们经常挑去送东西，叮嘱我好好学习，听二姨她们的话，我木木地嗯几声。

爸妈以为我就是这种性格，也不以为意，只有我知道，我和他们很生分。

弟弟上学学习成绩很好，加上豆腐摊在镇上站稳了脚，爸妈心情逐渐舒畅，没有怎么打骂过弟弟。

一直到初中毕业，我都在二姨家住着，我二姨有血缘关系，这个自不必说。关键是二姨夫，我在他身上才知道了什么是父爱，他从不打表姐，我经常幻想着我就是二姨家的孩子，二姨夫就是我的亲爸爸。

可是我也清楚，二姨家不是我的家，二姨夫不是我亲爸爸。他们一丁点的争吵和指责都让我如坐针毡，认为是在嫌弃我。我心里时而幻想如果这是我的家该多好，时而悲哀自己没有一对好父母。

8

童年的经历让我变得神经质，每当听见同学描述自己的父母如何宠爱他们，我就会尖酸刻薄地讽刺几句。我读过一些心理学书籍，知道自己是嫉妒比我幸福的孩子，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于是，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有几个朋友，我恨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想来，真的很庆幸遇到了我的老公。谈恋爱的时候，他包容着我一切神经质的举动，了解了我的童年后，他很心疼我，他教我接纳自己，帮助我从阴影中一点点走出来。

心里真正认定就是这个人的时候，是在我带他回老家见过父母和二姨一家后。

那天，从二姨家出来，我滔滔不绝跟他讲着住在二姨家的往事，他突然抱住我，说：“我看出来，你很希望二姨家是你的家，从此我也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我是幸运的，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慢慢看清自己的心，逐渐解开心结。

虽然有些阴影会影响人一辈子，但是我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好。

老公很顾家，是大家眼中的模范丈夫。他从不因自己的情绪不好而随意发脾气，我却经常因为忙或者累对女儿不耐烦。每次打骂了女儿，我都很后悔，我怕变成了我的父母，自己的情绪左右着对待孩子的态度。

还好，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公都会及时过来安抚我和女儿。他从不指责我，在他的爱和包容下，我的情绪也越来越稳定。

我在努力做一个好妈妈，愿所有孩子都不会经受苦痛，愿每位父母都用爱灌注孩子的心田。

——完——

格格说

无论何时，都不要用自己的情绪决定对孩子的态度，愿每一个父母都能和孩子一起变成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