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巴黎欧仁-曼努埃尔街的一座高档公寓里，住着一个名叫帕洛玛的11岁小姑娘。

她爱摄影，喜欢画画，会下围棋。

她善于观察、心思灵敏，比许多成年人都要成熟。

然而，她决定在165天之后，也就是自己12岁生日当天——自杀。

是的，一个不满12岁的儿童，一心求死。

事实上，帕洛玛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她知道自己和姐姐就是旁人口中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但她并未以此为荣，而是非常早熟地用哲学的眼光看待人生——

“人的一生如同在鱼缸里。在这个世界里，大人们像窗户上的苍蝇，用一生在鱼缸里撞来撞去。”

无法忍受人生“真相”的帕洛玛，试图寻找改写命运的方式。

而她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是，决心赴死。

帕洛玛谁也没告诉，唯独对着摄像机说出了这段自白。

她为自己的生命进行倒计时，同时在“所剩不多”的时光里，竭力攀登着自己人生的“巅峰”——拍一部电影。

在帕洛玛纪录片式的镜头下，她的家人一一出镜。

帕洛玛的父亲，是个重视事业多于家庭的国会议员。

母亲是个爱喝香槟酒，喜欢和花草聊天，但在最近十年都需要看精神科医生，靠服用安定和舒缓神经的药物生活的家庭主妇。

帕洛玛还有一个姐姐，在她看来姐姐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鱼缸里的金鱼”。

姐姐一心想成为比父亲更有前途，但又不像母亲那么神经质的人。

于姐姐眼中，生活就是一场持久的战斗，只有摧毁别人才能赢得胜利。

在这个由功利世俗的姐姐、忙碌乏味的父亲与神经兮兮的母亲组成的家中，帕洛玛显得格格不入。

看透了成人的虚伪，受够了俗世纷争的帕洛玛，决心做自己人生的导演。

她要完完全全地主宰自己的生命，包括决定自己何时离世。

帕洛玛不动声色地进行着她的电影大业。

这天，她偶然走进了楼下门房的宿舍，发现在里屋桌子上平摊着一本名叫《赞美阴暗》（《阴翳礼赞》）的书，书的旁边还摆放着中式茶具和黑巧克力。

这个意外的发现，使她开始注意这个平时总是被人忽略的门房——米歇尔夫人（勒妮）。

用勒妮自己的话说，今年54岁、已经在这栋豪华公寓做了27年门房的她，是一个长得矮小、丑陋、身材臃肿、双脚长满老茧，有时候早上醒来满嘴臭气熏天的寡妇。

在勒妮看来，自己从未上过学，一直都是个身无分文、谨小慎微、微不足道的人。

勒妮总是独自生活，陪伴她的还有一只肥胖懒惰的公猫。

她待人冷漠，但是非常有礼貌。虽然大家不喜欢她，可是接受她，因为勒妮完全符合一个看门人的角色——丑陋、年迈、尖酸刻薄。

她每天总是无休止地看电视，身边永远是那只打盹的肥猫，身子下面是针织的沙发坐垫，闻到的是饭锅飘来的气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跟文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其实骨子里非常热爱文学。

勒妮喜欢读书，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子旁，伴着茶香、就着黑巧，津津有味地捧着书本阅读。

在勒妮的宿舍里间，有一个除了她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那里藏着一屋子的书，是她的“别有洞天”。

而这与平日在房客面前表现出的冷漠、只知道干活的庸俗“大妈”形象截然不同的一面。

除了帕洛玛之外，还有一个新来的房客小津格朗，也察觉到了。

《安娜·卡列尼娜》里的一句话，成为了他们认出彼此灵魂的暗语。

因为小津先生的到来，勒妮在生活上有了许多改变。

在友人的一再建议下，她尝试着给自己换了造型。

但其实，一直讨厌逛街，讨厌因为身材不好而成为售货员小姐口中“谈资”的勒妮，是不自信的。

在去理发店剪头发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

勒妮被这个用外表衡量人的世界，打击得灰心丧气。

于是，她开始“伪装”。

在外她佯装成人们想象中的样子，坚硬、无趣。

但是，每当勒妮一个人的时候，每当她拿起书本的时候，她便会化身成另外一副柔软、有趣的模样。

勒妮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这方小天地，孤独地生活了几十年，直到这迟来的“同类”出现。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客，谁也没有看出楼下这个不起眼的门房，是个会说出“京都山脉有红豆布丁的颜色”的资深文艺人士。

就像更换造型之后的勒妮，竟然没有被楼上的房客认出。

还是小津先生说得好:“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你。”

和《立春》中的王彩玲不同，勒妮从未自诩过文艺女青年的身份。

她总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文艺”。

她甚至害怕别人看到她文艺的一面，因为她大概不想听到别人说些类似于“一个门房读哲学书，装什么洋蒜”之类的闲话。

而勒妮也不以文艺为生，她选择了最日常琐碎的工作。

对于读书品茶之类的文艺爱好，她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全然享受，并不打算借此标榜什么。

然而讽刺的是，虽然整栋公寓住满了体面的富翁与贵族。

可以料想的是，他们都很有学历，一定常常以自己的品位为傲。

但在他们（除了帕洛玛）精致的外表下，实则掩盖着的是一颗无比混沌粗俗的心。

反倒是没上过学的门房勒妮，实际上才是整栋公寓里最有文化的人。

比起总是盲目地「获取」的富贵房客们，勒妮的小小一隅反而更充盈有力。

书屋这座独属于勒妮的伊甸园，

让她足不出户，也能傲游四方。

毕竟，心无定数，去到哪里都是流浪……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用来形容勒妮最合适不过。

她像一个孤独的隐士，数十年如一日地守候在自己的心灵一隅。

帕洛玛发现了勒妮的“秘密”之后，曾狡黠地对她说：“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不难看出，勒妮的“出现”，似乎让帕洛玛开始重新审视生活。

经过一番思索，帕洛玛仿佛忘记了自己准备自杀的计划似的，打定主意将来要做一个看门人。

她对家人说出了这个想法，但大家都觉得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时念头，没人当回事。

她又郑重其事地对勒妮说了一遍，勒妮对此也不以为然。

毕竟，居住在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志愿竟然是从事把大门的工作。

大概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那只不过是孩童的一句玩笑话而已。

但帕洛玛并不是一个平常的孩童。

虽然在姐姐眼中，帕洛玛就是一个心胸狭隘、萎靡不振的怪物。

她不怎么笑，也没什么朋友，看起来冷若冰霜难以靠近，总是自顾自地在一个人的小天地里漂浮着。

这一点和勒妮很像，但实际上她们都是外表坚硬，内心柔软的“刺猬”。

（说到刺猬，记得《情深深雨濛濛》中的依萍，就曾自称刺猬。满身都是“刺”的依萍，的确充满了坚硬的棱角。不过因为何书桓的到来，她慢慢拔光了自己所有的刺。但是造化弄人，后来在外白渡桥上，近乎疯癫的依萍，又拼命地想要找回自己的“刺”，找回她曾经赖以为生的“盾牌”。）

对于“刺猬”而言，因为怕受伤害，他们总是习惯为自己筑起一道带刺的藩篱。

有了“刺”的保护，他们才得以在这个世界呼吸、存活。

但是在常人眼里，他们太过奇异孤僻，而且通常都很粗鲁。

刺猬的那份优雅，不易为人察觉。

庆幸的是，尽管帕洛玛和勒妮两人的年龄、身份都相当悬殊。

但是她们依然凭借近似的“频率”，识破了对方的面具，认出了对方的真实面貌。

然而，现实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正当勒妮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知音，生活开始起了微澜之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霎时终止了这一切。

勒妮的离开，给原本准备服药自尽的帕洛玛，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荡。

她再次叩问自己，生与死的边界是什么？

（如果一定要心痛至死，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才获悉生命与自由的珍贵，才敢于去拥抱自我，真的是悲剧。）

想来帕洛玛最终放弃了她的自杀计划，毕竟将来她还要成为一个门房。

而和勒妮相处的这段时间，大概也让帕洛玛明白了一个道理:

“谁活着谁就看得见”。

是的，以上内容来自一部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

不得不承认，当下是个崇尚短平快，而非婉约派的时代。

“优雅的刺猬”总是被迫潜藏在“隐秘的角落”。

也许许多人心中，都有一处别有洞天的“绿洲”。

只不过，为了抵抗现实的虚伪，于是我们选择伪装。

看到看门人这份工作，想起自己曾在朋友圈Po过几个“理想职业”:

Ⅰ 侠客

Ⅱ 茶楼老板

Ⅲ 看大门的

不是说笑，确实真真实实地向往过当一个看大门的“老大爷”...

一把竹椅一坐，可以无穷无尽地看天、看云，看落日，还可以看书、喝茶，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小区内的景观……真觉得挺惬意的。

（当然，这说的都是美好的一面。而且这种美好也是相对而言。对于坐得住的人士，能无尽的看天真的是美差。但是对于比较活泼好动的同志，可能就是无尽的折磨了。）

说到底，人活着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谋生而活，真的就像袋子里的金鱼、玻璃杯里的苍蝇一样，就好像是在用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过活。

正如日日奔波劳碌的人们，拼尽全力在伪装出一副体面的“人样”。

那种虚伪的交际，确实让人疲于应付。

而精神世界的滋养，让人之所以为人。

至于文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标榜、炫耀的物件，它更不是一个标签，不是彰显人们品位的title。

实际上，文艺本身就是一种融入骨血的生活态度，与生命的本质密切相关。

只是不知人类，何时才能进化得更加“文艺”“优雅”，哪怕是更能容得下它俩。

无论如何，仍应相信音乐相信爱，相信未来和希望。

就算「它们」只是短暂的“致幻剂”。

PS:发觉“看门人”的生活状态，其实和白居易在诗中描写的“中隐”状态非常相像。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

  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

  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

  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

  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

  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

  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

  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

  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

  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

  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