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环游记》太催泪了,成年后,我几乎很少为影视剧掉下眼泪,但看到米格给曾祖母Coco唱《请记住我》时,泪花还是盈到了眼角,考虑到我是个男人,眼泪掉下来影响形象,才勉强忍住。边上的一个小女孩却绷不住了,也许泪水掉得太明显,听到她爸爸问她:“你哭了啊?”
也难怪看哭很多人,撇开剧情不谈,仅是那首《请记住我》的歌词,就足以令人心中一酸,泪水潸然了:
请记住我
虽然再见必须说
请记住我
眼泪不要坠落
我虽然要离你远去
你住在我心底
这是歌神德拉库斯的一首名曲,但实际上,这是小男孩米格的曾曾祖父埃克托为他的女儿Coco写的一首歌,Coco小时候,埃克托经常为她弹唱,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但后来,埃克托为了和歌神德拉库斯一起搞音乐,抛下了妻女,由米格的曾曾祖母伊梅尔达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庭。
在家人和梦想之间,埃克托自私地选择了梦想,给家人带来了无尽的创伤和痛苦。
因此,在米格的家族中,所有人都在老老实实做鞋,音乐成为了家族禁忌。
米格十分热爱音乐,可家里所有人都阻挠他玩音乐,奶奶甚至一怒之下,毁掉了他小心珍藏的吉他。
为了参加亡灵节,米格决定去偷歌神德拉库斯的吉他用用,可是不小心坠入了亡灵世界,也就是逝者的世界。
与我们中国人塑造的十八层地狱充斥各种酷刑的死亡世界不同,墨西哥人的亡灵世界里,则是灯火辉煌绚丽灿烂。楼宇相接,电车在空中来往,倒像是刘慈欣在《三体》中所描绘的未来世界。人们载歌载舞,欢乐而祥和。
但看似快乐的表象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无忧无虑,比如在亡灵节这一天,没有被家人供奉照片的亡灵,就无法开心起来,因为家人没有供奉他们的照片,他们就无法通过通往人世间的万寿菊桥,去探望自己的家人们。
活人来到亡灵世界,需要在天亮之前得到死去的家人的祝福,才能回到活人的世界,不然,也就会死去。但家人也送祝福,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
米格很幸运地遇到了曾曾祖母伊梅尔达等家人,但是伊梅尔达却提出条件,让他永远不要再碰音乐。
米格拒绝了伊梅尔达的祝福,要去寻找自己的“曾曾祖父”德拉库斯,获得他的祝福,米格以为,作为一代歌神,德拉库斯一定会支持自己搞音乐,会无条件把祝福送给自己。
当米格费尽心力找到德拉库斯后,却发现,原来他并不是自己曾曾祖父,而他在亡灵世界遇到的一个因为家人没有供奉照片无法回活人世界的亡灵埃克托才是他的曾曾祖父。德拉库斯那首广为流传的《请记住我》,实际上是埃克托的歌,原来,德拉库斯剽窃了埃克托的词曲,成为了歌神,而他却毒死了自己的合作伙伴埃克托。埃克托也并非抛妻弃子之徒,他是想要放下梦想回家,却被德拉库斯毒死了。
这是一部探讨梦想与死亡的电影,从主题上来说,可以说非常老生常谈了,而且在剧情上,也是由米格的反叛,到经历了一场阴谋,最终终于明白家人比梦想要重要的道理。类似的成长,在很多电影中都能看到。
剧情上很套路,不过通过一个极富想象的亡灵世界来呈现,却又让人耳目一新。
故事的背景虽然在墨西哥,但是关于亡灵的部分却和中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比如电影中在亡灵节这一天摆着照片迎接亡灵的归来,其实在中国民间,也有请老祖宗回家一说。比如在我老家,每年过年时,就会在吃谈年饭之前,供奉一桌饭菜,烧纸放炮欢迎老祖宗回家过年。而且在细节上,都做得非常细致,门需要开一条小缝,不然老祖宗就进不来,人不能站在空荡荡的条凳里面,那会妨碍老祖宗喝酒吃饭,是大不敬……
幼年时,我很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个仪式呢?我从未见过老祖宗出现啊,桌子摆在那儿往往长达半小时,酒没动,饭菜不见少,说明老祖宗未必来过,甚至于,我很质疑,已故的老人们究竟还有没有灵魂。
看了《寻梦环游记》,我突然醒悟,有时候仪式感并不在于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而是在于其内涵。供奉祖先的意义并不一定是他们真的需要你供奉的瓜果菜蔬,而在于你以此证明,还有人记得他们,即使岁月漫漫,他们也并未被遗忘。
表面上看来,这种仪式感是在教育我们不遗忘已故的先祖,但实际上,也表现着活着的人对被遗忘的恐慌——用怀念先祖的习俗,教育下一代人不要忘记自己。
人是恐惧遗忘的,因为当人的肉身死亡后,就是靠着活在别人记忆中存活的,倘若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你,那么,你也就跟从未存在过一样了。
就像埃克托对米格说的:“人的终极死亡,是被活着的人遗忘。”
《死亡清单》里曾经表达过类似的观点: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息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从人际关系网里消逝,你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所以,对于人类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所有人遗忘。当你被所有人遗忘时,就意味着,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影片中,探讨了两种不被遗忘的方法。
一种是歌神德拉库斯式的,不顾一切追逐梦想,成为人们的偶像,成为文化和艺术符号,成为广场上的一座丰碑,被世人永远喜爱与铭记。
一种是埃克托式的,努力去爱自己的家人,哪怕放弃梦想,哪怕被毒害,但他对于女儿的爱,却受到后代的人的敬仰,为Coco创作的哪首歌,在他即将迎来“终极死亡”时,及时挽救了他。
选择梦想,选择爱家人,都能让你得到“永生”,你选择什么呢?
电影用米格这个人物,给出了最终的答案,那就是,选择爱家人,并让家人,支持你的梦想。
可实际上,现实中却往往并没有这样两全的选择,就像我,我迄今为止最为遗憾的一件事是,我曾一意孤行地写作,但是当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荣誉时,却发现我最想和他们分享荣誉的人,却已然死去了,我的爷爷,我的奶奶,都在我梦想实现前去世,他们既没有享受到我的梦想带给他们的益处,也没享受到我的梦想带给他们的荣誉,没想到这些,我都不禁要怀疑,那我当初拼命追逐梦想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对于已然离去的人,永生永世都再无补偿的可能了,唯一应对遗憾的方式,就是拼命地,记住他们。
而我们此生所要努力的,除了记住那些该记住的人,还要努力被人记住,无论是爱一些人,还是追一个梦,都要再用力点,唯有如此,在死的时候,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们终将分别,但,请你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