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轻拂的微风把樱花的芬芳吹散进梦里,我的思绪则像是笨重的蜗牛,仍在时光发黄的扉页里缓慢爬行。
记忆里的春天是属于樱花的,那些一尘不染的白色,仿佛对流层里摇曳的云。有人说:天上的云其实都是胖乎乎的羊群,每只羊的身后都有牧羊人的守候,当有一天它们走散了迷失在人间,牧羊人便满世界地把它们找回。
外婆家后面有一棵樱桃树,它的年龄比我还要大很多。小时候的我是异常顽皮的,印象中最出格的一次竟是差点烧掉了外婆的厨房,因此我也总是被长辈教训,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爬到树上,然后只要躺在树干上一小会儿便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我想它最终已不只是满足我口腹之欲的一份期待,它成为了并且很早就成为了我心底的一座坚固堡垒,我的理想国。
诚然,因为在外地读书的缘故,樱花盛开的景象后来我却是很少见到了,而记忆里只有那么一段段模糊的记忆闪现着。记忆中的樱花一如既往是极浅极淡的,不张扬,不妖娆,却有种无法言说的美。而它们下落的速度却真的近乎秒速五厘米,那一瞬间,就像是时间放缓了它的步伐。白日梦想家里的摄影师尚恩说:“当我发现一个无比感动我的画面时,我往往不会去按快门,而是享受那一刻。”而在那一刻,我亦有同感,以至于多年后回想,那段记忆也是缓慢而美好的。
小时候觉得家乡是个异常热闹的地方,邻里之间也都异常的热络。记得那时候每逢年关爸妈都领着我去外婆那里四处串门叫我认人,这个是四外婆,那个是三舅公,然后他们拿出压岁钱,推诿的话,他们便硬塞给你。那时候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亲戚,也苦于要耐着性子回答他们千篇一律的问题。
那时外婆家还是多年前建成的老房子。那个时候的房子都是由自己一家人齐力修建,或者再请邻里帮忙,之后做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因为是泥土和木质结构搭建所以普遍只有两到三层,但我却由衷地钦佩先辈们劳动的力量。后来由于时间久远又做过加固,但那房屋上一点一滴都镌刻着时间的记忆,就像《百年孤独》里梅尔基亚德斯所说;“万物皆有灵,只需开启它们的灵性。”冥冥之中,仿佛老房子也是有灵魂的。
印象中老是爱待在外婆家玩,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着和我年纪相仿的哥哥和妹妹可以做玩伴,也不止因为那里每到六月就可以吃到可口的樱桃。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因为某个原因发脾气赖在泥地里打滚不愿回家,外婆没办法,就打了我的屁股。然后我特别委屈地跑了很远的路回到奶奶家。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外婆找不到我,拎着一大堆吃的来奶奶家找我,觉得不应该打我。奶奶认为不应该这么惯着我,而看到她红红的眼眶,那一次我却第一次深深的觉得我仿佛做错了什么。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那以后外婆再也没有打过我或者训斥我,而我也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惹她生气的事。
可时光啊,仓促得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还来不及撑起手中的伞,已经打湿了发梢。这些年远离家乡到外地读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外婆也随着年龄的增大,渐渐的变得体弱多病。
后来我又回到外婆家,那棵樱树却早已不复记忆里的那般高大,它是那样的低矮,渺小,以至于我迫切地想要去保护。而樱桃呢,以前都是外婆去驱赶那些馋嘴的麻雀,外婆一向是不洒药的,怕洗不净有害我们的健康。而失去了外婆的保护,本来结果就不多的樱树更是被摧残得七零八落了。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吃了太多的樱桃,却忘记了预留给明天,于是余生再也无法吃到多年以前那样可爱、可口的樱桃了。
我像小时候一样躺在树干上,抚摸它粗糙的纹理,难道它是老了吗?老得再也无法从湍急的时光河流里汲取足够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