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早晨,我坐在教室里,整个校园静极了,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从远处传来布谷鸟响亮质朴的叫声。
穿过湿润的空气和乡居的记忆,这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牵引我的思绪,再次冲向自然。
呵!自然。
我曾在麦子金黄的季节里,独自骑车穿行在一条通向村庄的土路上。高大的槐树遮蔽着狭窄的路面,路旁一望无际的麦子被割下、放倒,夕阳里,秸秆新鲜的气息在弥漫。就在这时,远远传来几声不知名的悠扬鸟鸣,在这收获的田野上尽情地唱……
太阳落下去了,青色的暮霭渐起,田地上收割的村夫,渐渐地和土地融合在一起。
我又曾在一个夏日的黄昏,到河边的柳林中躲避炎热,清凉的河水静静地流着,几个女孩又说又笑地在水边搓洗衣服,青青的浅草地和光裸的石头上,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衣物,放羊的小孩在林中草地上玩耍,任由他们的羊啃食着嫩草,啃食着草间零星的、初放的野花。
清凉的河水从身边静静地流过,也静静地流过心间……
在秋日的傍晚,我也曾伫立在旷野之中,对于远在异乡的朋友的思念,使我烦闷、怅惘,当我一遍又一遍地将熟悉的名字,托付远去的晚风时,一只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停落在身边的树上歌唱,一弯浅月在渐重的暮色里明亮起来,使我感到远隔千里的知己其实从不曾离去,而我,亦从不孤独。
我曾不知多少次地在古城墙上徘徊寻求诗意,在黄昏时苍茫的寥廓里怆然欲泣,在夏日午后躲在林间静读一本厚厚的书,而当雨季到来时,去汛期的河边看洪水一泻千里。
不知多少次和朋友们在山顶临风吟诵,尽兴而歌,又曾在深秋的萧落里,无数次地走向田野,去看肃穆的白杨在夕阳中最后的金黄……
这一切在课余假日里从自然中的偶得,时时回忆起来,犹如幽蓝夜空中遥远的星辰宁静地闪烁着,投给我失望里的希望,忧郁时的欢乐,投我以真诚、淡泊,还有深沉的爱。
而就在今天早晨的风中,当我听到布谷鸟短促有力的叫声,则又使身居教室的我何等欣喜,何等振奋,何等轻松,何等欣然!
于是,我提笔在我的书页旁记下:一只布谷鸟在远处的田野上歌唱,湿润的空气中弥漫桐花的气息,被夜雨沾湿的土地上落英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