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新年,街上热闹依旧。法桐在寒风中摆动着老腰,干瘪发白的枝杈在相互拍打着。她下意识的将脸缩到围脖里,俗话说“二月春风似剪刀”一点不假。门店里不时传出强劲的DJ舞曲,踩着节拍,她直奔超市。
超市门口人挺多,她用手缕了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右手按住羽绒服的拉链。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一边踮起脚尖一边用力吸着突出的小肚子,她生怕肚子上刚刚手术的刀口被人撞到。老公给了半小时时间,她要买齐给婆婆的生日礼物,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为婆婆过生日了。
她开始在货架间奔走搜索,要什么呢?保健品好看不中用,拿桶食用油?转基因的价钱低,都说吃了不好,自己不吃让老人吃?要鲁花的吧,价格太高了!兄弟姐妹好几个,人家都不花那么多钱,自己逞那强干嘛,算了。方便面?听说有二十多种添加剂,而且吃了不消化,老人活动量小、血压高、血脂稠,也不行。鲜奶?特仑苏、金典算好些的,也太贵了,要60多一箱,婆婆的口头禅是:要是买馒头得买多少啊!这一箱奶换做馒头,够婆婆吃一个多月了。那就蛋糕吧,蛋糕添加剂多,含糖份高,还是算了吧。那要什么呢?“君,买什么呢?”,突然的喊声打断了思绪,原来是闺蜜娟,她们寒暄几句,就开始拉家常,关于各自的孩子、家庭,情到深处她几次眼圈湿润,但始终没敢说出自己想再次离婚。手机震动着她丰满的腰肢。‘’唉呀,糟了,东西还没选好,时间到了,老公肯定又得黑着脸骂了。‘’
她甩开手推车,挥手向娟道别,捂着肚子小跑着到了门口。老公像棵树直直的杵在那里。她满脸歉意,将手里攥着的100元塞给老公,“人太挤了,也怪我没主意,没买好东西。”“你就是秉性难移,快走吧。”她怯怯的上车,直到生日宴结束回到家,大气都没敢出。
她和老公是再婚,婚前是做了财产公证的。各自有自己的儿子,虽在一起生活十几年,可彼此经济独立,谁家有事费用自负,当然生活费是老公出。原来他们住在老公贷款买的单元楼里,每月房贷2100元,老公内退在家,月工资3000元,所以经常会打工补贴家用。
老公的儿子年前刚完婚。元宵节后,儿媳的父母上门大闹一场,理由是老公在负担儿子的房贷基础上再加上车贷。亲家母要求老公打两份工给孩子还贷款。她听得出亲家母的话外话,意思就是不能都给了她这个后妈以及后妈的小儿子。在一声声“不能便宜后老婆”的吵骂中,将客厅的茶几、茶具等砸的粉碎。老公情急之下拨打了110,亲家母却瞬间倒地装死,亲家公又拨打了120。她大哭着下楼,肚子上的刀口还在隐隐作疼,其实直肠癌手术费包括老公在医院护理的所有开支都是她自己负担的,可她不想他们解释或理论,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是父母的长女,村里人家日子都不富裕,自己在乡镇小学做代课老师,婚后与军人丈夫聚少离多,育有一子,乖巧懂事。丈夫在事业青云直上时,抛弃了她和9岁的儿子。三年后她与现任老公再婚,本想能享人间冷暖,却陷入与老公发妻和婆家人的各种纠葛。经历10多年磨合,刚有转机,自己却身患绝症,几乎花完了所有积蓄。屋漏偏遇连阴雨,没想到又与儿媳家人闹成这样。
夜深了,她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丈夫,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想明天一早就跟这个男人去民政局,一切就此划上句号。与老公的缘分虽尽,但尘缘未了。她挂牵八十老母和师大未毕业的儿子,今生母女、母子一场是缘份。她不知道自己的时日还有多少,但只要死神还给她留一线生机,为了至亲她就必须坚强。一路走来,自己哭过痛过,幸福虽遥遥招手,她却始终触摸不到。即使命运如此不堪,她也要跪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