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刚柔、动静是《彖》传对八卦所规定的三种基本属性,除了这些基本属性以外,八卦中的某些卦还有一些特殊的属性,比如说坎为“险”、兑为“说”等等。如果不是为了说明六爻卦的卦义,八卦的属性本来愿意怎么规定就怎么规定,只要不自相矛盾就可以,但如果是为了解释六爻卦的卦义,那就必须看六爻卦中是否真有这个意思。我们先看看与坎有关的六爻卦中,真的是都有“险”吗?
与坎有关的六爻卦是讼、困、未济、解、涣、坎、蒙、师、需、节、既济、屯、井、蹇、比。对这十五个卦,《彖》作者以为,讼是“上剛下險,險而健”;困是“險以說”;解是“險以動,動而免乎險”;坎是“重險”;蒙是“險而止”;师是“行險而順”;需是“險在前也”;节是“說以行險”;屯是“動乎險中”;蹇是“險在前也”。除了比、井、涣、既济、未济这五个卦没有“险”字以外,其它十个卦都因为坎而有“险”,可见坎为“险”在《彖》作者那里是非常明确的。
是否真的有坎就有“险”呢?不要说比、井等五个卦有坎无险,就拿有险的屯、蒙来说吧,屯的下卦为震,上卦为坎,照理说构成坎的这三个爻都处在“险”当中吧?可是屯四的爻辞是“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屯五的爻辞是“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屯上的爻辞是“乘馬班如,泣血漣如”。在这三条爻辞中,除了上爻可以当成因为遇险而“泣血漣如”以外,五爻处在吉凶两可之间,而四爻分明是“无不利”,为什么同在一个“坎”中,爻的命运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呢?自从《彖》传讲了屯是“動乎險中”之后,历代治易者差不多都是按照这个说法解释屯卦,例如余敦康先生就说:“屯卦的卦义是屯难,总体特征是艰难险阴,很安宁,代表事物发展处于屯难之时,屯难之世。其所以如此,是因为震的卦象为雷,坎的卦象为云,有云有雷而未成雨,震的卦德为动,坎的卦德为险,在危险的环境中行动,这两卦的组合象征着刚柔始交,孕育物之初生,正在经历产前的阵痛。虽然如此,其发展前途却是大为亨通的。”其实屯卦既与“雷”无关,也与“云”无关,这可以从屯卦的卦辞与爻辞中得到证明。屯卦也不是什么“孕育物之初生”,如果屯是“物之初生”,那么乾与坤还算不算是“物”?如果乾坤不算“物”,那么对乾的“万物资始”和坤的“品物咸亨”还怎么解释?实际上,屯是继乾坤以后的第一个失衡卦,屯卦的主要矛盾也不是阴与阳这两股势力,而是初与五这两个阳爻之间。屯卦的卦义也不只是“经营、筹划、管理”,这里既有经济制度,也有政治制度、社会制度和道德行为规范等等,比如说“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就是一种经济制度,说的就是囤积要有限度;“利建侯”则是政治制度;“匪寇婚遘”和“求婚媾,往吉,无不利”是“婚姻法”;“君子几不如舍”则是道德行为规范。这诸多内容,远不是一句“動乎險中”就能概括的。
再说蒙卦,蒙是下坎上艮,也让我们把下面三个爻的爻辞录出:蒙初为“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蒙二为“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蒙三为“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在这三个爻中,除了初、三不大吉利以外,二爻分明有两个“吉”字,既然是坎为“险”,总不会在“坎”中还吉祥吧?对于蒙卦,余敦康先生一面说是“蒙卦由坎下艮上组合而成,坎为险,艮为山,山有止的意思,山下有险,遇险而止,不知所以,正是蒙昧的象征”,一面说“五为君位,二为臣位,这是两个固定的爻位,自然而然结成了君臣之间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这是一种政治权力的隶属关系,与教育领域的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关系有很大的不同。值得注意的是,在蒙卦中,居于君位的六五是一个蒙昧的童子,虽然掌握了最高的政治权力,从教育的角度看,却是一个需要进行开导的受教育者。九二刚而得中,是承担教育童蒙的唯一的人选,但却居于臣们,从政治的角度看,却是隶属于六五。这就是政治管理系统中经常会出现的德与位的不相对称的情况,有德者未必有位,有位者未必有德。在这种情况下,君臣关系与师生关系关系矛盾交织,错综复杂,必须妥善处理,合乎中道。”假定蒙是坎下艮上,坎为险,艮为山,那么我们也可以说是险遇山而止,而不是山遇险而止。至于“五为君位,二为臣位”,更是没有根据。不错,在蒙卦中,五爻为初始阶段,这有“童蒙”二字为证,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说它是蒙卦的“王”,但这并没有普遍意义,因为居住在五位上的爻并不都是“王”。关于“九二刚而得中,是承担教育童蒙的唯一的人选”更是奇谈怪论,蒙二辞分明是“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难道说这个“承担教育童蒙的唯一的人选”不娶媳妇就不好?“子克家”的意思也分明说这是一个“逆子”或“败家子”,正是这个“逆子”要把“童蒙”纳妾,这哪里是什么“中道”?蒙是屯的“覆卦”,如果说屯是一个一般失衡卦的话,那么蒙则是一个严重的失衡卦,蒙卦的主要矛盾表现在初与二之间,这里既有阴与阳的矛盾,更有天道与人道的犯顶,不能说蒙卦中没有教育思想,但主要内容还是政治,这从上爻的“不利为寇,利御寇”可以看出来,上爻才是蒙卦的“君主”,蒙卦也包含着多种矛盾,但首要的还是如何才能求得卦体的稳定,这也可以理解为“君主”的政权巩固和社会的长治久安。
经文中明确指出“坎有险”的卦就是坎卦,坎卦的爻辞不仅说是“坎有險”;还有“入于坎窞,兇”和“系用徽纆,寘于叢棘,三歲不得,兇”,或者说这就是坎为“险”的最有力证据。其实在坎卦的爻辞中,也有“終無咎”和“无咎”这样的辞句。如果说只根据“坎有險”和“凶”这几句辞就断定坎为“险”,那么许多没有坎的卦中也有“凶”字,这该如何解释?更不要说许多有坎的卦中还有“吉”,可见说坎为“险”是没有根据的。
《彖》传对八卦兑的基本取象是“泽”或“水”,基本性质为阴为柔为动,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个重要性质就是“说”,比如在十五个与兑有关的六爻卦中,对履说是“說而應乎乾”;对兑说是“說也。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对睽说是“說而麗乎明”;对归妹说是“說以動”;对中孚说是“說而巽”;对节说是“說以行險”;对临说是“說而順”;对夬说是“健而說”;对革说是“文明以說”;对随说是“動而說”;对大过说是“巽而說行”;对困说是“險以說”;对咸说是“止而說”;对萃说是“順以說”。除了一个损卦以外,十四个卦中都提到了“说”字,可见在《彖》作者看来,“说”也是兑的一个重要性质。
那么什么是“说”呢?按照一般的解释,“说”有说话和喜悦的意思。可是,当我们比照经文时,就不难发现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喜悦的意思。就拿履卦来说吧,履是周易卦序中第一个包含有兑的卦,履的卦辞是“履虎尾,不咥人,亨”;初爻辞是“素履,往,無咎”;二爻辞是“履道坦坦,幽人貞吉”;三爻辞是“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武人為于大君”。这里我们不打算对这些辞句做详细解释,只说从这些辞句当中,有哪一句是讲“说话”?或者有哪句是说“喜悦”?如果说“幽人貞吉”是喜悦,那“咥人兇”总不会是喜悦吧。
再比如夬卦,《彖》说是“健而說”,可是夬卦的卦辞是“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四爻辞为“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五爻辞为“莧陸夬夬,中行,無咎”;上爻辞为“無號,終有兇”。如果说在这些辞句中,“告”和“言”可以看成是“说话”的话,那么“無號,終有兇”显然既不是“说话”,更谈不上什么“喜悦”,天知道这个“健而說”究竟是要说什么?或者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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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往来这些字都见诸于经文,也是《彖》传里的常用字,那么《彖》传里的上下、往来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先说上下。
《彖》传最先提到上下的是对讼卦,对讼《彖》说是“上剛下險”,讼的上卦为乾为刚,下卦为坎为险。这里的上下,也就是上卦与下卦。与此相类似的还有蠱,《彖》说“剛上而柔下”,这是因为蛊的上卦为艮为刚,下卦为巽为柔。
在《彖》传中,上下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上卦与下卦的爻与爻之间的对应或呼应,例如比卦,《彖》说“上下應也”,这个上下不是指的上卦与下卦,而是上卦的五爻与下卦的二爻,这两个爻都“得位”并且都为“中”。再如小畜卦,《彖》说是“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所谓“柔得位”系指四爻为阴爻,四位为阴位。所谓“上下应之”是说四在上卦之初,初在下卦之初,两者有一种呼应关系。
再说往来。周易中的往来,有人道上的往来,也有天道上的往来,还有一个站在什么角度的问题,比较复杂。就人道来说,自初至上为“往”,自上至初为来,这当然是站在初的立场上。泰卦说“小往大來”,这是量小的阴爻都到了上边,量大的阳爻来到了下边。否卦与之相反,所以是“大往小來”,这是从人道上看的。《彖》作者以为泰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实这是完全错误的,就“通”而言,否卦要比泰卦以及任何卦都通畅。
不过,从“往来”的情况看,《彖》作者把自下而上看成“往”,把自上而下看成“来”,这一点同周易中的人道上的往来还是一致的,比如对需卦,《彖》说“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往有功也”,所谓“险在前也”、“往有功也”,就是指下卦的乾“往”上卦的坎。
在《彖》传中,最有意义的莫过于提出了“乾元”与“坤元”这样两个概念,这就是对乾卦说的“大哉乾元”和对坤卦说的“至哉坤元”。“元”为首、为始,这应当不会有疑问的,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那么“六位時成”的乾卦其开始阶段,一定就是初爻,这就得出乾卦是以初爻为开端的结论,这个开端也就是卦辞中所说的“元”。
乾元有什么性质呢?这个性质概括说来就是“大”,所谓“大”不只是说的量,也应当说它有一个远大的前程,试想一个没有前程或前程短暂的事物,那是不能说“大”的。
但是“大”也不是无边无际,“大”总还是有一个边界,这个边界也就是“至”,“至”也就是到头到顶的意思,所以用“至”来概括坤元的性质也是完全正确的。从一个“大”字和一个“至”字,我们可以看出乾元与坤元的区别与联系。乾元是乾卦的开端,坤元是坤卦的开端,两个开端是不一样的,但是它们之间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个关系就是乾元发展到了极至就变成了坤元,反过来说,坤元要是发展到了极至也会变成乾元。乾与坤的关系不是所谓的“错卦”,而是形同“覆卦”。
可惜的是,《彖》作者并没有按照这个思路进一步解释乾元与坤元的性质与关系,没有正确解释乾卦与坤卦的关系,更没有正确解释乾坤卦与其它六十二卦的关系,而是把“六位时成”变成了两个三爻卦的组合,为后人把乾卦与坤卦的关系说成是所谓“错卦”留下了伏笔,从而在对周易的阐释上,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同乾元与坤元一样,《彖》传中还提出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这就是天道、地道与人道。明确提出这三个概念的就是《彖》对谦卦的解释:“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那么什么是天道、地道与人道呢?
我们知道,按照重卦说,谦卦是下艮上坤,艮象山为刚为止,坤象地为柔为顺,谦卦中有“地”,但没有“天”,那么这三道是怎么来的呢?原来在《彖》作者看来,艮不是乾,但属于刚,从刚这个角度说,艮属于乾系列,只是比乾少两个阳爻,这种情况就叫“虧”。地本来应当居下,下为“卑”,可是在谦卦中地却在上卦,这就叫“卑而上行”。谦卦的问题就在于不该“虧”的却“虧”,应该在下的却在上。这本来是一种不正常的局面,但《彖》作者又认为这是一种良好的局面,因为保持着“亏”就可以向“盈”的方向发展,如果是“盈”就会向“亏”方面发展。所谓“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便是“亏”与“盈”转化规律。
我们不能说《彖》作者完全脱离了卦体,也不能说世间不存在亏盈转化的规律,只是说《彖》作者这里虽然提出了三道,但对三道的内涵及其相互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却没有做出清晰的正确的说明。如果仅从亏盈角角度考虑,按照《彖》作者的看法,三道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损盈益亏,如果说三道还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可以归结为这样两点,一是天道、地道具有客观性,人道则是人们的主观喜好;二是天道向上,地道向下,这是两条相反的路线。
关于“天道向上,地道向下”这一点,不仅体现在谦卦中,也体现在其它卦中,例如对泰、否这两个卦,所谓“天地交”、“上下交”或者“天地不交”、“上下不交”,就是看三爻卦的乾与坤谁在上,谁在下。再比如临卦,《彖》说“剛浸而長,說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这里就是因为两个阳爻在下。复卦是一个阳爻在下,《彖》说“剛反,動而以順行,是以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这里说的“天行”也是天道。
不仅是乾、兑、震在下的卦,它们具有向上的性质,而且巽和离在下的卦也具有向上的性质,比如同人下卦为离,《彖》说“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这里的“应乎乾”就是向上。对升卦说是“柔以時升”,则是升卦的下卦为巽。在八卦中,没有向上能力的就是坤、坎与艮了。
在经文中,有十二处谈到“涉大川”,如需卦辞“利涉大川”;讼卦辞“不利涉大川”;同人辞“利涉大川”;谦初“用涉大川”;蛊辞“利涉大川”;大畜辞“利涉大川”;颐五“不可涉大川”;颐上“利涉大川”;益辞“利涉大川”;涣辞“利涉大川”;中孚辞“利涉大川”;未济三“利涉大川”。
对这十二处“涉大川”,有七处《彖》作者做了解释,如对讼卦说是“不利涉大川,入于淵也”;对同人卦说“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对蛊说是“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对大畜说是“利涉大川,應乎天也”;对益卦说是“利涉大川,木道乃行”;对涣卦说是“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对中孚卦说是“利涉大川,乘木舟虛也”。
从《彖》作者对这七处“涉大川”的解释,我们不难看出许多自相矛盾之处,比如说讼卦为什么“不利涉大川”?显然是因为讼的下卦为坎为“渊”,处于上卦的乾不宜入渊,如果是这样,那么同人卦的下卦为离为火,上卦为乾为天,同人卦里根本就没有水,那么这里的“利涉大川”又是怎么回事呢?同样蛊卦下卦为巽为风,上卦为艮为山;大畜下卦为乾为天,上卦为艮为山;益卦下卦为震为雷,上卦为巽为风;这些卦里根本就没有坎或兑,也就是根本没有“水”,那么这些卦中的“大川”又在哪里呢?或许《彖》作者也意识到这样的解释太勉强,于是又根据“巽为木”这一点,把益卦说成是“木道乃行”,把涣卦说成是“乘木有功也”,把中孚卦说成是“乘木舟虛也”,不错,益卦的上卦的确是巽,涣卦和中孚的上卦也是巽,但是上卦为巽的卦不只是这三个,为什么只有这三个卦说到“利涉大川”?为什么象同人、谦、大畜、颐这些卦里,既没有坎、兑,也没有巽,怎么也会说“涉大川”?
实际上,“涉大川”就是“抄近道”,六爻按照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就叫“道”或“人道”,如果由初直接至五,这就等于抄了近道。当然抄近道也不只是由初直接至五,由三直接至上,或者由五直接至初、由上直接至四等等,这都叫“涉大川”,至于利或不利要看是否有利于卦体的稳定与诸爻的畅通,与八卦的坎、兑、巽没有任何关系。
从《彖》对“涉大川”的解释,我们也可以看出,依靠“八卦学说”解释经文,势必陷入一片混乱。
前面我们探讨了《彖》传,这种探讨,不能说是全面或全部,但主要内容还是都涉及到了。从主要内容上说,《彖》是依据“八卦学说”来解释六十四卦的卦名、卦象、卦辞,也可以说是卦义。但是,当我们结合卦名、卦象、卦辞来深入探讨“八卦理论”时,就会不难发现这个“理论”并不符合卦义,这就只能得出这样两个结论,一个是这个“理论”还不完备;二是这个“理论”根本就不能成立。
说这个“理论”不完备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与所谓完备的“八卦理论”相比较,《彖》传坚持了“重卦说”,对八卦有定性,有取象,还有与五行结合的一些内容,但没有定位,没有与天干、地支的结合,比如乾代表什么方位?坤代表什么方位?乾表示天干或地支的哪一个?坤表示天干或地支的哪一个?如此等等,这些《彖》传里都没有明确说明,即便是定性与取象也很有局限,这或许是后世的研究者认为《彖》的“八卦理论”还不完备的一个原因。
说“八卦理论”根本不能成立,是因为不仅这个“理论”本身多有自相矛盾之处,更主要的还是对卦辞的解释实在牵强,如果是以能否正确解释经文为标准,那我们只能说“八卦理论”是一个错误的“理论”,一个引导人们通往歧路的歪理斜说,对于揭示周易的原理没有一点积极的意义。
但是,这是否说《彖》传没有任何意义呢?也不是。在“十翼”当中,《彖》毕竟是一部比较严肃的学术味道比较浓厚的作品,如果不是为了解释经文,它所阐述的道理也不能都说是错误,但这些道理绝大部分与周易可以说没有直接关系。《彖》的价值不在于提出或坚持“八卦理论”,而在于其它方面,这些方面主要有:
一、重在解释卦义。《彖》传重在解释卦义,这一点是明确的,不管它是用什么方法,也不管它解释的是否得当,但它始终是扣住卦辞、卦象,这同许多完全脱离了周易经文的所谓“易学著作”是不一样的。
二、按照周易卦序。从《彖》传编排的顺序看,《彖》作者是按照通行本六十四卦的顺序来排列的,这说明周易卦序原本就是这样一个顺序,这同以后随意更改卦序是不一样的。
三、有些说法是具有重要意义的。比如说乾卦是“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的观点;“保合太和,乃利貞”的观点;“乾元”、“坤元”以及“天道”、“地道”、“人道”这些概念的提出,等等,尽管《彖》作者没有把这些观点坚持始终,没有对这些概念做出正确的解释,但终归是提出了这些观点和概念,可以给后人以启示。
《象》传是易传当中的两篇,说明易经中各卦的卦象、爻象。说明卦象的叫做“大象”,说明爻象的叫做“小象”。在一般的版本中,《象》也分散在各卦各爻中,为了方便起见,这里我们把“大象”集中起来:
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坤、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屯、云雷,屯;君子以經綸。
蒙、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需、云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讼、天與水違行,訟;君子以作事謀始。
师、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眾。
比、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小畜、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履、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辯上下,定民志。
泰、天地交,泰;後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否、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德辟難,不可榮以祿。
同人、天與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
大有、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谦、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
豫、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随、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蛊、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
临、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無窮,容保民無疆。
观、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
噬嗑、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敕法。
贲、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
剥、山附於地,剝;上以厚下安宅。
复、雷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
无妄、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
大畜、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颐、山下有雷,頤;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
大过、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
坎、水洊至,習坎;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
离、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
咸、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虛受人。
恒、雷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遁、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
大壮、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
晋、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
明夷、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眾,用晦而明。
家人、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睽、上火下澤,睽;君子以同而異。
蹇、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解、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损、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益、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夬、澤上於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姤、天下有風,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萃、澤上於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升、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困、澤無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井、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勞民勸相。
革、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歷明時。
鼎、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震、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艮、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渐、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德善俗。
归妹、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丰、雷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致刑。
旅、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
巽、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兑、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涣、風行水上,渙;先王以享于帝立廟。
节、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德行。
中孚、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
小过、山上有雷,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
既济、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未济、火在水上,未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以上就是《大象》全文。
与《彖》传做比较,可以看出《大象》中的八卦取象与《彖》有相同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相同的一面如:
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为木;坎为云为雨为水;离为火为明为电;艮为山;兑为泽。天、地、山、泽、风、雷、水、火,作为八卦的八种“基本象”,在这一点上,《大象》与《彖》是一致的。另外对六爻卦上卦与下卦的区分也是一致的。
不同的是:《彖》传里的八卦取象显然要比《大象》更丰富,比如说乾除了象天以外,还象君子;坤除了象地以外,还象小人;震、坎、离为男,巽、离、兑为女等等。另外,《彖》更强调八卦的性质,比如乾为阳为刚,坤为阴为柔,震为刚为动,坎为险、兑为说等等,这些性质在《大象》里是没有的。
《大象》虽然没有具体谈八卦的性质,但通过象还是谈到了八卦的动静、出入等问题。比如《大象》对泰卦说“天地交”,对否说“天地不交”,这里就是认为乾的性质是向上,坤的性质是向下,这一点同《彖》是一致的。再如《大象》对讼说“天與水違行”,也是说乾应当在上行,坎应当在下行。
需要指出的是,《大象》里关于“中”的内涵与《彖》是不一样的,《彖》里的“中”是指三爻卦中间的一画,两个三爻卦重叠成一个六爻卦的时候,六爻卦的二与五就成了“中”,二为下卦之“中”,五为上卦之“中”。《大象》里的“中”则是指下卦,如对师卦说“地中有水”,这是因为师的上卦为坤为地,下卦为坎为水;对谦卦说“地中有山”,这是因为谦的上卦为坤为地,下卦为艮为山;对随卦说“澤中有雷”,这是因为随的上卦为兑为泽,下卦为震为雷,如此等等。
总的来看,《大象》里的八卦之象,要比《彖》里的八卦之象简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