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长江边上的一个中等城市,水陆通行。但出远门更习惯走水路,坐轮船再中转。
记得九年前,面对满面狼藉的生活,我心灰意冷。夜风中在长江边徘徊不前,灯光下的江面平静如地面,诱惑着痛苦的我。如果纵身一跃,如一粒石子坠落,击不起多余的波浪。
江面上,有霓虹灯闪烁的渡轮。第一次从大山深处离家,就是在前面那个码头上船,逆流而上,在潮湿腥味的江面摇摆了十多个小时,到朝天门码头靠岸。从此开始远航。
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我第一次懂得了爱情,又第一次失恋。还记得《泰坦尼克号》电影风靡的时候,我正陷入单恋中无法自拔。在暑假回乡时,买的是夜晚的船票。当船行至中途时,天气突变,风雨交加。船在宽阔的江面飘摇。那一刻,无比沮丧,不是害怕船沉,而是遗憾还没有经历过像杰克和露丝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想起第一次独立行程,在码头下船后已是深夜,我和同船的一个女生,在冷清的街头瑟缩着投宿到一个临江的旅馆。当我们走到地下室的走廊时,看到满墙淫秽图片,心里突增不安和恐惧。进门后,我们把房间唯一的床搬过来抵住门,桌子板凳放在床上,我们坐上去,增加重力。果然,一会儿房间的电灯都灭了,门外响起来咚咚咚的敲击声。我们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的抵出门。僵持了很久后,外面终于响起了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而我们两个小姑娘再也没有睡意,睁大了眼睛望着小窗外奔流的江面,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窗户边最显眼的石头上,轮流用笔写下了遗言,因为我们约定,一旦守不住受辱,就自己从窗口投江了断。
那时候大多学生都是买最便宜的半价散仓票,没有固定房间位置。大家垫着行李袋,在通道上或坐或卧。无聊的旅途,陌生人也渐渐熟识了起来,大家结伴而行,或吹牛聊天,或打牌混时间。下船一起投宿,在混乱的码头也好相互壮壮胆。萍水相逢,聚散随缘。有年春节,一个男孩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我家中来,是船上一起行走的旅伴,说是对我一见钟情。吓得还是学生的我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妈妈款款招待后,妥善解决。
第一次行船,有我的同班同学,和上两届的学长,我们是同一个起点出发,却奔向不同的方向和终点。当四年学业结束时,大都留在了异乡,只有我一个人又从水上游漂了回来。
后来有一天,我站在江边,看着夜色里蒙蒙的水雾,就像是我的迷茫一样越来越浓。我看着平静如练的江面,第一次感觉到了水底汹涌的暗流。我一直往江的上游展望。我想到更远的地方去。最后我终于离开。
如今我已经生活在远方的城市。公路,高架桥,地铁,地路交通四通八达。空中十几分钟一架飞机飞过。再也没有汽笛声在我耳畔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