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束半遮半露的灯光,随着窗帘的抖动而跳跃闪烁。
在格子楼里它是唯一还亮着的灯,昏黄的,暖暖的,于白雪皑皑的夜里显得那么刺眼。
偶尔有人的剪影映在窗帘上,似乎是在张望着窗外零星飘落的雪,抑或是在欣赏窗台半寐半醒的几朵梅花。
有夜行的人,经过这栋格子楼,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抬起头,仰望着这半窗灯火。
雪披在身上,行囊背在身后,寒冷在心头颤抖,回想起一天的艰辛不易,眼睛里有晶莹的泪水随雪花跌落。
一束小小的灯火,点亮远行者回家的路。
小时候,当下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着,回到野花遍地的村子,此时,那满院的灯光,是母亲为我留的灯。读书的枯燥随着灯的飘忽化为乌有,对食物的饥渴在灯光凝聚下得到了满足。那时候,记忆里没有黑夜白日之分,只有太阳和灯光之别。
长大成人,为生计离家远行,四处漂泊。当月上柳梢,夜色弥漫,特别喜欢坐在公园长凳上,看那家家户户窗户里忽明忽暗的灯,臆想着每个格子里可能正在发生的故事,偶尔会有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思念也好,乡愁也罢,仿佛一天的疲惫也得到充足的缓解。
当有一天拥有了自己的家,此时天天处在格子楼的灯光里面,发生着当年曾经臆想的或许别人也发生过的故事,反而少了很多漂泊岁月时的感触。年华渐老,一切趋于平淡,心也很难泛起波澜。偶尔楼下散步,看见绿地的长椅上有人在酣睡,冰封的柔软会瞬间触动一下,自问:这不正是当年的我吗?
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有着五彩斑斓的灯,每一盏灯,都是那么明亮,那么刺眼,有时候反而会感觉十分冰冷,逐渐让人迷失自己。
灯光,一束就好,也许只有在静谧的黑夜里才会让人心暖。
这盏灯,点燃在心里,驱散黑暗,给我希望,是我每天醒来都微笑的理由。
高砍柴写于京郊不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