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五十岁后,身体便比不得从前。
虽说从前是忍者,但毕竟年轻时的打打杀杀在身上留下了许多病根,天天在五十七岁那年就不再当忍者了。天天守着武器店门前的几只小猫慢慢的度过白天黑夜。
人到了六十岁后,记忆也不复往前。总是会忘记关掉电灯或者瓦斯炉。但,奇怪的是,天天家的电灯总会在天天睡熟后悄然熄灭,瓦斯炉也会在天天离开厨房后自动关掉。当然,这些看似不和谐的存在天天并不知道。
人到了七十岁后,就会常常回忆起从前的日子。天天在七十一岁那一年,被九代目火影——漩涡佐良娜送进了福利院。这是天天自己要求的,她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喜欢和孩子们分享当年的一些事情。因为,这样,她才不会忘记。
才不会忘记凯班,不会忘记那个已故的少年。
未离
炫目的白,到处都是刺目的白色。天地间除了白色,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
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在寻找着什么?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他离开的无尽的白,来到了一片狼藉的土地。四处都弥漫着未散尽的烟火,血腥与悲伤交织,哭泣与喜悦重叠。路边的古木长得又高又细,缠着未干的藤蔓,也许,他想,每一棵树都有一个离别的人抱着哭过。
离别……他迷惑了,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自己的心好像缺失了一角。回忆滚滚而至,所有的过客仿佛都罩着面纱,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唯一清晰的……好像就只有一个名字,在脑海里不愿散去。
一个,简单至极的名字,天天。
他开始寻找这个叫做“天天”的人。春去秋来,夏离冬至。他一直都是过路人,默默无闻地在大地上行走着。他路过灯火通明的城镇,他路过雏菊遍野的山岗,他路过咸风四起的海湾,他路过黄沙赤石的戈壁。他路过无数的人,却唯独没有一个人叫“天天”。
木叶
远处棕褐的山壁上雕刻着六个巨型的人头雕像,圆形的房顶上写着“火”的黑色大字。
他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城镇,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无名的悲恸。他知道,他一直以来要寻找的东西,大抵就在那个城镇里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得到他,他就是一缕带着执念不愿离开的灵魂,没有人注意得到也很正常。
“中华肉包铺”,他停了下来。记忆里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包子头小笨蛋特别喜欢吃肉包子呢。他就那么一直站在店铺的门口,想要等待一道身影的出现,可惜,路过的长发的,短发的,甚至是光头的……都没有他想要遇见的那个包子头女孩。
“呐,听说天天又去慰灵碑了。”
“唉,刚回来那会儿,她不都把慰灵碑当家了吗?”
他目送两个女孩的离去,觉得她们口中的天天一定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宁次
我将四季的花簪在她的发上,想要陪她看春蚕,夏花,秋叶,冬雪。
他站在大树后,看着慰灵碑前站着的女孩。褐色的包子头,白色的上衣,暗红的长裤,还有一双眼角微挑的褐色双眸,这样一双眼睛,笑起来肯定很好看,他这样想着。女孩双肩渐渐颤抖了,无声的蹲下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却发现,女孩在哭,她无声的长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还未出口的话语却又淹没在了低声的啜泣中。
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女孩是应该笑着的,她为什么要哭泣呢?他走到女孩对面,隔着慰灵碑碑石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女孩低声哭泣。
“宁次,你说好会……没事的。”
“宁次,你骗人……”
“宁次,我再也不……不会相信你了!”
女孩呓语般的倾诉随着风钻进了他的耳中,宁次……是谁?哭着哭着,女孩抬起了头,蓄着眼泪的双眸布满了殷红。她抬起了手,抚摸着慰灵碑上的刻纹,他知道,不论她再怎么哭泣,逝者终究无法回归。
陪伴
天在,地在,你在,我在,有此一生,足矣。
他没有离开,他随着女孩回了家。他也不知道自己执念已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也许她知道我是谁。
她的生活很普通,要么每天守着忍具店,要么外出做任务,偶尔还会和几个朋友小聚一番。时间渐渐流逝,她的生活还是那么平淡如水,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愿意等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如此逗留,大概自己又多了一个执念吧。
他知道她喜欢吃中华肉馒头,每天都会买两个,一个吃,一个看。很奇怪的习惯。
他知道她是木叶的黄金单身贵族,纵然不乏追求者,但她至今未成家。
他知道她一不开心就会去一个小树林,对着一个木桩乱打一通,然后靠着木桩哭泣。
他知道她每年会去两次慰灵碑,一次是七月三日,另一次是十二月六日(假定为宁次祭日)。
他还知道,在她好友漩涡雏田出嫁的前一天,她偷偷穿了婚纱,在长满向日葵的原野里哭了一整天。
他知道很多……却唯独不知道他是谁?日向宁次,又是谁?
天天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会如何致意,以眼泪,以沉默。
盛夏的阳光拉起了长长的余晖,像新娘的头纱,在大地上自由摇曳,洒满岁月的光辉。
她住进了福利院,他也陪她一起住了进去。这几十年来,他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落雨的早晨,漫漫的长夜。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一缕灵魂用尽一生来陪伴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沉默。
有人说,做一件事太久,便会成为一种习惯。于他而言,陪伴她大概也成了一种不可磨灭的习惯。至于,自己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天天婆婆!”
“嗯?”头发已经花白的她抬起头,望向身后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她微微勾起嘴角,双眼眯成了月牙湾。
“婆婆,给我们讲讲你当忍者的故事吧,我们都要听!”
“好呀,芽衣想从哪里开始听呢。”
“嗯——”芽衣嘟了嘟嘴小小的纠结了一下,随即笑到,“天天婆婆从头讲吧!”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午后的阳光像慵懒的猫一样,在她的身上铺满。这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句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话——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往事
“嘛,那还是第四次忍界大战之前的事了……”他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觉得,她本就该这样吧,她的世界应该是快乐的。
“我忍校毕业后,进入了凯老师的第三班。遇见了李和……宁次。”
他一怔,看着她出了神。木叶的同辈忍者很少有人会提日向宁次这个禁忌般存在的名字,尤其是天天。
“李前辈我知道的,是志保姐姐的老师唷!但是……宁次,是谁啊?”
宁次,是谁?
“……是我最喜欢的人了。”那一刻,他觉得全世界都开满了花。
入夜,他和往常一样,靠坐在阳台边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和她白天的灵动不一样,她夜晚的睡姿简直是……暴动。虽说自己是灵魂体,无法说话,无法被人看见,但稍稍做一些小动作却是可以的。比如,帮她盖上她踢掉的被子,在她离开厨房后把瓦斯炉关掉……
唉,天天真是冒冒失失的,这么的,让他不放心。
魂兮
我用生命之火温暖我的双手,如今,火枯萎了。我也该走了。
病床上的女子生命气息已经很弱了,她阖着双眼,只有鼻翼还在微微地扇动着。宇智波樱关上了病房的房门,对等在外面的洛克理摇了摇头。
“天天快不行了。你带她……再去看最后一次宁次吧。”
“……”
他就站在她病床的旁边。和以前做过的千百遍一样,静静地注视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天天……”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她不会听见的,永远都不会。她是活生生的人,你却是灵魂体。他的内心叫嚣着,可他还是想,想要她知道,知道他的存在。
病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出乎意料的睁开的双眼,眼神涣散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宁……次?”
刹那间,记忆如同窗外纷飞的樱花朝他奔涌而来。
——你好,我叫天天!我最喜欢中华肉馒头了!
——宁次,陪我去练习忍术好不好?
——宁次,我扎丸子头好看吗?
——宁次……答应我,等战争结束了,陪我改进忍术好吗?
——宁次,……你个大骗子!求求你,别丢下我!
——宁次……
“天天……”他看着年迈的她,笑了。一如当年总是陪伴在她身侧的那个清俊孤傲的天才少年。
她颤巍巍地伸出早已枯槁的手指,划过他的灵魂之火,炽热之后便是冰凉。
“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她笑了笑,原本涣散的双眼再次出现了光辉,“这次,一定要说完……”
他看见她抿唇一笑,笑的无比灿烂:“宁次,我爱你。”
我对你那属于青春的感情在时光的沉淀下早已升华为了爱情,纵然隔着思念的长河,它也经久不灭,永世长传。
他望着她少女般的笑颜,不由得贴近了她的面颊,在她干涩的唇上烙上了一吻,地老天荒。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终于听见他低声说道:“天天,我一直都很爱你。”
宁天
——宁次,记得不要忘记我!来生,我还要再喜欢你。
——好,等我。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