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学9
俗人有酒,雅人有诗歌
杰出的音乐和文学并不仅仅可以“感人”,还可以把人带入一种迷狂的状态,让人产生宗教式的神秘体验。
我们生活在具象的世界里,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有“意义”。所谓意义,换言之就是功能和效用。
交响乐就是很容易带你脱离具象思维的一种艺术,帮你从现实生活的各种富于“意义”的事物当中跳脱出来。为什么歌曲的效果就不好呢,很简单,因为歌词会带来具体的内容,或者能让你辨识出特定的某个歌手的嗓音,这都是把你拉回现实世界的力量。
酒之所以能够代替交响乐和文学,是因为酒醉之后的意识触到了神秘意识的冰山一角。
当笑气和空气混合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很容易引发神秘意识,当事人会感到有无限深远的真理披露在自己面前。尽管在麻醉效果结束之后,最高真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种感受在心里留下的印记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一位喇嘛途经一座偏僻的山村,远远看到一间破败的茅屋,四周大放光明。喇嘛心中惊异,知道这里一定住着得道高人,于是改变了原有的行程,特地到茅屋拜访。茅屋的主人是一位独居的老婆婆,年轻时学诵六字大明咒,天天虔诚念诵,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喇嘛了解到,这位老婆婆的全部修行只是持之以恒地念诵这一句六字大明咒,此外无他,只可惜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一直在念错别字。喇嘛好心地纠正了老婆婆的发音,然后才放心地告辞了。数月之后,喇嘛故地重游,再看那茅屋的方向,先前的赫赫光明竟然消失不见了。喇嘛大惊失色,恍悟是自己的一句话使老婆婆三十余年的笃信生出了裂痕,当下急中生智,找到老婆婆说:“我之前只是试探你的诚心,其实你原先的读音半点不差。”于是,当喇嘛再次告辞上路,回望那座茅屋的时候,先前的光明果然重现。
幸福感与信心和确定性的程度是高度相关的,与信心和确定性的内容却关联不大。
不但不同的宗教可以带来神秘体验,艺术和麻醉剂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所谓冥想,涵盖了一切禅修、瑜伽、默祷、念佛之类在教外人士看来纯属异曲同工或异名同实的内容。
从脑电波扫描的结果来看,冥想时段里的伽马波的振幅超高,还会出现长程伽马波的同步现象,简单讲,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伽马波竟然像在齐步走一样,或者说像是无数根跳绳在整齐一致地摆动。
冥想给人带来的是一种紧张而宁静的专注,类似于训练有素的音乐家在凝神倾听音乐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状态。那种精神上的和谐感,用仪器的眼光来看,就是神经组的协调。
冥想可以降低那些与炎症相关的基因的活性,就是不容易生病;冥想可以提高端粒酶的活性,简单讲就是延缓衰老,延年益寿。
长期冥想的人,大脑的前额叶皮层和脑岛的体积都要更大一些。
在科学家的眼里,神秘体验并不是神佛现身,而是宗教人士以自己的宗教背景对某种特殊的神经活动作出的错误解读。
训练有素的人可以积极主动地通过冥想进入特殊的神经活动状态,感觉到“小我”消融在“宇宙大我”之中,这就是美妙的“顿悟时刻”。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一旦产生过这种体验,就再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够动摇他的信仰了。
灵云志勤禅师的毕业诗: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慧能认为坐禅对修行有害无益,所以慧能一系的禅宗大师并不坐禅。要获得顿悟的神秘体验,运气比技巧更重要。
慧能的《维摩经》,从根本否定了禅定;认为平日里直心而行的行、住、坐、卧都是修行,坐禅入定反而不是修行。
慧能的佛学思想是“佛在自心,不假外求”。
达摩的生平事迹迷雾重重,但他的修行法门大略可以确定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四项基本原则。一个中心是壁观,两个基本点是理入和行入,行入又为四项,分别是报怨行、随缘行、无所求行和称法行。
第一,报怨行,是要人做到“逢苦不忧”。
第二,随缘行,意思和报怨行差不太多,用《菜根谭》的话说,就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第三,无所求行,就是教人无欲无求。
第四,称法行,就是时时处处都要遵循佛法的要求,
禅宗分南北,南宗慧能讲顿悟,北宗神秀讲渐修,
《六祖坛经》的核心义理:无相、无念、无住。
《六祖坛经》是禅宗的最高经典。
楞伽系统里的昙伦大师有八字纲要:“不立正邪,本性清净。”
佛教要人消除分别心,比如你看到别人有钱有势,自己穷愁潦倒,越想越郁闷,而你之所以郁闷,就是因为你有了分别心,误以为有个“我”真实存在,拿“我”和“别人”去做种种比较。
《六祖坛经》就是“三无”。
简单讲,“无相”就是不执着于客观世界,“无念”就是不执着于主观心念,“无住”就是说人原本的心念是迁流不息、不会停留的。
物我一体,物我两忘。
禅宗语录里有个看山看水三个阶段的著名说法,为什么第一阶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呢?如果按慧能禅法来理解,这就是把主观和客观对立起来了,我是我,山是山,水是水,山和水都是客观存在的风景,我则是那个站在山前水畔欣赏风景的人。这样一个场面如果按王国维《人间词话》的说法,就是“有我之境”。
到了第二阶段,为什么“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呢?因为听了慧能的重要讲话之后,主观与客观的界限已经消弭不见了,山和水不再作为客观存在的风景而对立于我这个欣赏风景的人,山、水、我,三者变得圆融起来,我看山水就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去看大海里的另外两滴水,我们其实都是在大海里边合而为一的,并不存在“一滴水”的形态,而只有“一片大海”。按照王国维的说法,这就是“无我之境”。
所以我们还需要达到第三个阶段才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卧轮禅师讲过一个佛偈:“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zhǎng)。”意思是说:我卧轮很有本事,能断掉所有的念头,无论眼前发生了什么,我的心都一动不动,于是我的修为每天都在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