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几天,我百无聊赖地用手机翻看着周围以前的老同学和朋友晒出的毕业照,老是会乐一阵子然后遗憾地叹气。或许过上几年,会在某一刻忽然后悔,要是那时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好了,要是多和同学们说说话,彼此熟识,也不至于到头来匆匆一别,缺席毕业照上属于我的名额,那时觉得是多么没有必要的事。
昨晚病房里异常的燥热,这让本来就心神不宁的我更加感到悲戚了。妈妈刚做完子宫肌瘤切除手术不久,还在吊点滴,正处于恢复期。她在我背后的床上躺着,催着我赶紧下去买点吃的,我应了一声走出房间。原先这个时候,我妈妈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家里面还多一个,所以她还是会例行做好饭,我只需享用就可以了。那时关上门后,我突然听到了她在和别人通电话,说的是关于她的生活:我自己带着孩子,从小一手带大的,能不发愁吗?您瞧您说的,我的生活可跟您比不了啊,您在事业单位工作,而我早早就退休了。唉,看现在的经济也不景气,啥都不好干,穷苦老百姓一个,有啥办法啊,就这样紧巴巴的过吧。
自从她被诊断出患有肿瘤,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妈妈。我没为妈妈做过什么特别的事,说起来连一件正经的,能为她排忧解难的事情都没有。早年父母离异,父亲是个净干坏事的家伙,也是有前科的人。我深深痛切的感受到,因为我,妈妈遭受到了多少的冷眼,多大的折磨。可我依旧改不了冥顽不灵的性子,随随便便就大吵大闹,想到这里心里就涌起难以表述的可耻之情。
我圈子不广,没有人脉,称得上为朋友的人也没有几个。眼看着自己就要毕业了,却不知自己能干什么,三年浑浑噩噩的生活让我心情矛盾。去年国庆节回家,见到妈妈之前,一直很在意自己的眼光该怎么看待她,一方面是又丑又愈发显老的女人,一方面是个没什么本事,没有关系后门的已退休工人。妈妈与我聊着以后的出路,说着说着我就冲她嗔怒责备道:你有啥本事啊?我工作的事只能我自己去解决,你又帮不了什么还这么多废话。
那些话能说出口,我的内心全是不安和焦灼。渐渐,从她频频投来的晦暗目光中发现,我的偏执也同样令她伤心。我感觉当时心快被捏碎了,拼命忍着心痛,装出再平静不过的样子。去年10月份返校后,为学校的硬性措施所迫,我在郑州随便找了个公司,却也只干了个把月就辞职了。
我可以随便就开始工作,乃是看中了这个公司门槛比较低。它们做的是期货这类的投资公司,工作可每天繁琐负累的流程就让我丧失了干劲,用通讯工具加好友,网上聊天还一定要以女生的语气塑造女性身份;打陌拜电话,即使不认识也要装作是亲人一般的熟悉,为的就是拉近距离,为的就是让他们乖乖把钱交出来,最终这些钱就是石沉大海,全部流入公司高层的口袋。其实,只要会哄会骗,也不失为能发家致富的好平台。
可我单单厌恶这样带有诈骗性质的工作,所以我不少挨骂,不少被惩罚,直到我拍拍屁股走人了,他们还克扣了我一半的工资。我从外表上看着就比较好欺负,遇到霸王条约,特别是没有和他们签订正式合同的情况下,我明白,我只能忍气吞声。
庆幸的是,学校方面所强制的事项算是解决了,三方协议书上盖了这个公司的红章,信息也都完善准确,这就意味着协议生效了。我为学校的就业率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这是关乎能否顺利毕业的重要凭证,可我却并不开心。
我不太合群,不喜嘈杂的环境。在我二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中,那种被遗弃于废墟的寂寥空虚无时无刻不在蚕食我,吞噬我。自始至此这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让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平凡人对无常的命运有了切肤之痛。
昨晚系里的辅导员发出毕业手续办理表上我的名字后面赫然又出现了一个补考的字样,看到通知上说这次要等到明年才能有结果,那一瞬间,我真的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这个不可挽回的失败犹如雪上加霜。
首先我就需补考两门,并且都分别进行过了两次补考,上次是在大二。这两门科目为什么会挂科呢?一门科目真的是我自己考差了,那是我自己就带了一根笔进考场,在别人看来颇为任性地考察自己的实际水平。我没有复习充分我认,而现在也会骄傲地说没有作弊。另外一门是时政,这个考试老师是允许抄书的,我当时明明已经写好的答卷,却因为课代表的一时疏忽没有交上去,导致我这科零分。
毕业清考前,我做了很多充分的准备。在答卷的时候,有很多题目都是原来考过的,也有书本上的原题,我自己核对了一下我的答案和标准答案大差不差。和我一起同去的同学,考的科目和我一样,甚至还比我的多,都做到了应该做的,说白了,大家都在上网摘抄的答案,然而横向对比,他们却合格了,为什么让我补考?我很费解。可我别无选择,这样的结果已经公之于众,等待我的除了充满未知的茫茫前途,还有再耽误一年甚至两年,再去等待的那一张纸。
我去咨询辅导员,依旧是爱答不理,冷漠到近乎冷酷的态度。辅导员让我去和教务处的老师沟通,我电话打过去了,三番五次的挂断,最后终于接了,就一个简单的答复:你想查成绩这周末才可以。可惜的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没有人会给我最起码的回音,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我也想要在我的求学生涯中有一个算不上善始但也可以善终的答案,在这里是有三年记忆的证明。
有很多人会说,现在别说是专科了,本科的学生遍地都是,哪怕是工作待遇也好,亲戚看法也罢,有谁会因为你是一个大学专科的学生就刻意关照你,而你,就那么在乎你的学历吗?你就不会感到羞耻,因为你就是个差生,从高考结束后那个时刻就已经注定了,你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任何处世的经验,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别人玩味的特质,你凭什么?
过往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我不知不觉陷入深思。
13年的时候,也是在6月,学校通知说可以xx号零点过后就可以查高考的分数了。虽然我自知是臭鱼,考的分数也必定是一堆烂虾,但那晚还是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去和我表弟找了一个网吧开了通宵。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当看到自己只考了三百分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居然差劲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回忆起初中。曾经作为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总是在班上同学投来艳羡的目光下走进走出那个教室,我成绩好,品行端正,在毕业的欢送会上,还和班上几位同样是不折不扣的好学生共同表演节目,举手投足间都夹杂着丝丝傲气与满足,那时候,我知道些什么呢?
后来我沉迷上了网游,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浑身闭塞的人怎么会玩得风生水起。日子静默而迅捷地流淌,高中时代,我生活的每一天皆是如此。在这种日复一日,孤独无聊的体验中,我最后竟然只能在虚拟世界里找到好不容易回来的自我,肉体和精神都是这样。
让我稍稍感到慰藉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契机告诉我,你还是有意义的。今年年初,我抱着尝试的想法,我拿着写的攻略稿投了一家电竞门户网站。一日凌晨,我收到回复,说我可以进入撰稿人团队,以他们网站作者的名义去写游戏稿。尝到了被认可,被肯定的滋味,我欣喜若狂。
接下来的时间内,我终于领略到了人生中最美丽的风景。我在这个媒体网站上疯狂地写稿,不管是攻略,还是赛事,人物选手,我通通拿得出手。到现在理应有几十篇了,登上游戏客户端数超50%。
因为我写人物稿特别厉害,3月份,我被举荐成为了lol战队的网络公关。期间,我与战队方面的媒介在线上沟通,他们需要什么我就给写什么,从没迟疑过,敷衍过。我赚了比较可观的稿费,同时也找到了可以敞开心扉,直面阳光的事情。
那天早晨,我在租住的屋里码字,立刻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时间,我晕眩恶心,直冒冷汗,倒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我怀着恐惧的心情,不知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想来,那是我的心绞痛第一次发作的时间。
以前完全没有征兆,我错以为只是中暑的缘故。当时家里就我一个人,这反而让我忽略了,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上月,我向上海那边的战队探询是否缺少文编,因为我觉得起码我还是可以在这条路上走走看看的。他们给我的答复是在招,起先面了几个人都不合适,考虑到我这方面有些经验,就承诺我可以进入战队,还包吃住。
在又一次聊天的时候,我无意说出了我母亲的疾患,还有我自身的毛病。然后我就被告知,战队要搬基地,租公寓,让我静心等待,说这月弄好后会有人打电话通知我。确实通知了,直到前几天,我获得的解释是暂时不需要文案类人员了。
我过于老实,但从小就倔强,这让我母亲不少担心。一个比较良好的发展机会葬送在我们全家的病痛里,我冲动地要发起疯来。我毫不怀疑,是我的家庭,我的母亲,还有我拖累了我自己,我知道这是个很混蛋的话,无所谓了,我已经说过很多伤人伤己的话。所以,我没有必要深究是什么造成了这种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恼怒的情绪,因为可能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
我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医生说我这个年龄罹患这种疾病实在罕见。你能想象得到,那独自痛苦地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击垮却还咬牙死撑,惨不忍睹的样子。我像是被胁迫似的,久久凝视着眼前的虚空,仿佛看见了自己最后只能怀着无限遗憾离开人世间。
只一点温暖的体会,怎么会那么难。我始终是一个人,可我的力量是微薄的,这一场场无法预测的悲剧还有多少正在酝酿?我每一天都变得更加脆弱,有时候觉得,活着真是一种罪过啊,我不知道那股近乎悲伤的莫名滋味在大家看来是不是还会觉得幼稚可笑。
我妈妈现在还不知道我也是病重之人了。我不敢告诉她,妈妈动手术已经花光了基本上全部的积蓄,而我不正是那阴天霹雳,不偏不倚砸在她头上吗?如今,学校这边的结果令我感到恐怕再没多少时间去折腾了。至于工作,恐怕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吧?
在我看来,任何东西都不如时间宝贵。对于我,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虚无,我恍然大悟,这样的事情......原来如影随形。
这些天来,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我常常一边忧心忡忡地思虑,一边呆呆地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我要比以前更消瘦了,蓬乱的头发下面,筋脉都有些凸出来了。我感觉身体一下子虚弱下来,终于视野模糊,连近处的自己都看不见了。半晌,我冲进房间,还是一脸没出息地流下了今年第一次眼泪。
与其这样烦恼忧愁,还不如快些死去,一了百了,濒死之人不管在何处与谁相遇,都能平静地交谈吧。面对灰心丧气的自己,要怪就只能怪我现在的年龄,我现在的心智还不够让我有勇气吧。哎呀!要是能一下子死去该多好啊······
小时候,妈妈总是教导我,咱虽是个穷人,但也要自己争气。学到好成绩,将来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一路走来,我的处境从未真正明朗过,我做错了很多事,也为扭曲的性格付出了很多代价,甚至觉得她还会不会更加爱我。
这样仿佛步入困境般黯淡的心情,我复又变得阴郁。其实,我不值得被人说,你真可怜。我还有梦想,却已不得不作告别!我不断经受内心的拷问——什么是真正的自我?想起为我付出的所有人,我想说对不起,即便我是如此不情愿就此解脱啊。
一次次茫然若失的补考,我会遗憾没有可以在今年拿到毕业证,我还有多少时间?也许我本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学生吧,挺不甘心的。这个证价值不大,但至少有三年时间在里面。越想,心中便越被苦闷堵塞。迫于经济压力,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维持,可就在此时,我的心脏也会感到一阵阵剧痛,并没有如愿很快消失,一直在持续。我强忍着,写出来这些文字,现在双手已然差不多失去了知觉。
抱歉,我诉说了这么多,很不讲道理的发泄出憋在心里的话。我只想说明一件事,千万别挂科,不是补考必过,补考比正常考试还难。希望看到我这篇文章的同学能够多多珍惜在校的时光,善待身边的亲人朋友,和老师们搞好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