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葬后的一个月,我去看望黄仁俊。细雨飘飘,我也未带伞,只裹了围巾带了束花便独自前往。飘渺的细雨打湿了我手中黄色的菊花花瓣,因他名字中有一黄字,我选择了这束。
进到墓地之后,我很远就看到一个着黑色大衣的身影,独自站在墓前,我很惊讶,急忙赶上前去,却在那人回头后,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青年。那人显然受到了惊吓,连忙后退几步。我看见墓前摆着花束和酒水,就盘问这个青年,那人堂皇地解释,是别人差他来的,他也只是受委托。而那个差他的人是谁,他不知道。
是谁呢?我当然是知道的。
我走上前和青年说,你去回话,让他来我家找我,我等他。青年连忙答应了。
等青年走后,我伫立在墓前良久,仍然发现,我的心还是会刺痛。
夜逐渐深了,我在书房里摆了两盘菜,倒了一壶酒,在那里等待那个人。雨声渐渐地清晰,寒意从纸窗外透了进来。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躬着背的身影从门缝间侧了进来。来人脱掉了帽子,露出削瘦的脸颊。我知道只能是李帝努,就自顾自地开始倒酒。
李帝努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庞,很重的黑眼圈和突出的颧骨。你瘦了,我说。他没说话,拿过我倒的酒饮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后,李帝努笑了起来,和往常一样的笑眼,他开口喊了我的名字,说,他和黄仁俊,和学堂上的少爷们说的一样,不过觉得黄仁俊可爱,就些许玩玩,终究是要当回李家大少爷的。还叫我不要想误会。
我把酒壶递给李帝努,说,如果你今天来就说这些,我又何必叫你来。
听到这话的李帝努怔了一下,就接过酒壶,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倒酒,又一杯接一杯地饮完,直到壶里再也倒不出来一滴酒,他才放下了酒杯。如同失去了一切一般,从他身体深处发出了哀切的抽噎声,李帝努一直咬着嘴唇,却止不住抽泣,最终他开始放声大哭,却始终未开口说过一个字。
那天夜里,李帝努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是被我搀扶着回到了李家。
他虽然未说任何话语去重新解释他和黄仁俊的关系,我却全已释然。
没两天,青山城里就传遍了一个消息,李家大少爷抛弃新婚妻子离家出走了,一点消息也未留下。
春天的到来让青山城又重新焕发了光彩,大雁也都从南方一排排飞了回来。桃花开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从国外来的信,没有标明寄件人。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从信封里面掉落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康桥的景色。
或许最初我们未曾相遇过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