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加冰块,很美的颜色,在路依德眼里,却是血腥的妖艳。对面的女子,偏偏也是一身红色的长裙,满身透出的是慵懒的青春。
吧台用聚脂材料做成,在它下面是高功率的灯,聚脂板上的大理石花纹因为灯光显得朦朦胧胧。红酒注入高脚杯,无声无息;动感的音乐渐渐侵入路依德的思维,路依德的身体就慢慢变成了音乐,很有节奏地飘摇;感觉里,这音乐就是红酒,缓缓注满,又不可抗拒。
越过五彩的灯光,是一张张清晰又模糊的脸,大约都很年轻,那些脸上的快乐忧郁都有点捉摸不透;每个人都在张扬着自己的个性,女子的衣服有点露,白皙的大腿肚子在路依德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路依德就迷糊,像是手中红色的酒在晃动。
快乐在迪吧里,不知道可以算是什么词?路依德悠闲地喝一口红酒,朝对面的女子笑笑,起身步入舞池;舞池很挤,裙裾与汗味交融,拼凑出的是凌乱的疯狂;在台上跳舞的女子只着文胸加短裙,她一直在试图投入,路依德看到的偏偏是她的不自然。
尹丽莎把两张百元面值的纸币轻轻推到红衣女子面前:“把他灌醉,这钱是你的。”吧台内的女子没表情,把钱塞入柜中,看都没看尹丽莎。
女子举杯,是红红的酒,一如她衣服的颜色,她的杯微微向路依德倾斜,路依德轻碰过去,女子就把一杯红酒仰脖干尽,然后同样倾斜向路依德,路依德微微一笑,干了,女子缓缓拿起玻璃容器,里面是满满的酒,帮路依德倒满,然后自己也倒满,音乐如丝,横过发梢。尹丽莎夹了块冰,放入路依德杯中。路依德笑了,笑的怪怪的,举杯欣赏着红酒和冰块,想到一篇小说的题目: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女子坐在吧台内,双目微闭,身体在随音乐晃悠,路依德很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女子不经意地瞟向他,才温文尔雅地一笑,象征性地向她举起杯,一饮而尽;女子不示弱,也见杯底。
路依德趴在吧台上,对女子说:“今天是7月1号,党的生日,你身上少了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不知道吧?哈哈哈,”路依德指着女子的红衣,“一把镰刀。”女子忍不住,笑了。路依德含糊着说:“再见!”走时,身体有点摇晃,不自觉地,半个身子就靠在尹丽莎身上。红衣女子冷冷一笑:“再见!”
潘朵习惯了喝酒,因为陪酒是她的职业。路依德神情木然地坐到吧台,朝潘朵笑笑:“红酒。”依稀记得是昨天的男子,潘朵也笑了一笑,其时,舞池里有人在歇斯底里尖叫,马上有人附和狂啸。“今天一个人?”“是 啊 !一个人。”路依德答的恍惚,“今天我想醉,我要你陪我醉。”他掏出200块钱,推到她面前。潘朵微征,很巧,昨天的女子给的也是200元,但是这样的想法只在潘朵脑中停了一秒,她很自然地收起钱。
潘朵突然也有了醉的冲动,虽然潘朵知道她的职业不允许她醉。酒是透明的,冰也透明,冰在酒中泛着隐约的光,很颓废的那种。“干。”潘朵看着路依德,眼中有的是迷离。酒甜甜的,没涩的感觉,像极小时喝的红汽水。“哈哈哈,你不能再喝了,”路依德笑,“再喝你要醉了。”“没事,没事,我知道我没醉。”潘朵说话从容的很,是冷静那类的。路依德认真地说:“我等你下班。”
潘朵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的头隐隐地痛,看看手机,是早上9点多,空调开的老大,让潘朵冷的难受。柜子上放着路依德的包,潘朵关了空调,到卫生间洗了澡,又耐心地化妆。10:30,路依德还没来,她就自个拿了钥匙退房。
一个星期,没人找潘朵。她打开包,包里有2000多现金和手机,路依德的身份证驾驶证,长城卡牡丹卡,两包烟和打火机。手机关着,潘朵把它打开。
又一星期,没人打这个电话,就好象,路依德消失了,没人过问,或者是说,本来路依德就没存在过。
尹丽莎走到吧台,瞄了一圈,看到了潘朵:“红酒。”她朝潘朵笑笑,潘朵也笑笑。“陪我醉。”尹丽莎轻轻把钱往前推,潘朵接过,是200块,好象潘朵标过价似的,其实并没有,她就奇怪地笑了。“当然可以!”本来,冰块碰到杯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音乐太吵了,她们都没听到。
(二十年前,在江南那个叫做颜市的城,有个鼎天娱乐城。有许多朋友喜欢去那里买醉,如果你遇到一个姓路的,多半是他了;吧台内有个好穿红衣的女子,当然,她多半是潘朵。很长时间没看到路依德,潘朵却一直在,在等待着 有人买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