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妈的双面间谍。
从我记事起,就自带此功能了。可不,那是学龄前的一个傍晚,爸妈在自己的卧室,大约是在调侃吧,后来老妈输了不服,抡了老爸一拳,把老爸打了个趔趄。爸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我快步进房间,扯住老妈衣角。想把她也推个趔趄。奶奶笑呵呵地牵着我,让我别管大人“闲事”。
还有一次爸妈真的推推搡搡地,我以为他们又真的打架了。我急中生智拿起鸡毛掸子给他们都一人一下,说谁不听话就教训谁。她们笑得前俯后仰的。老爸把我高高举到“军属之家”的镜子前,让我看看自己“发飙”的样子。举着鸡毛掸子,还有模有样的。
其实他们聚少离多,大约是不懂得表达深爱,用斗嘴和小动作表达亲热吧。少不更事的我主持公道,闹出不少笑话。
成年后一不小心离开家,她们都热衷分别向我诉苦,一打电话就是半小时以上,(我通常月话费在400元以上,漫游费居高不下。)说对方如何如何不理解自己,甚至很气自己。每每听完,都会细心安慰一番。有时也不循常规,干脆利落地把说事的一方引向自我反思中。不管怎样,大多会化解尴尬与矛盾。
爸妈之前是谁受了气,都会像斗败的公鸡寻找一处远离赢家的地方稍作停整。我的小蜗居就成了她们的避难所。可一方先到,随后一方紧随。为什么如此能追得紧,那还不是我及时爆料的。常言道,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况且她们要真的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不理睬,那一好起来,儿女必然会很找骂的。
到我小蜗居,她们自不会像在自家里那样无拘无束的。她们会很克制很客气地对待另一方。倒不是他们突然间和好如初,而是明白如果稍有任性会很不好意思地面对外人和晚辈。
他们说话声音也低到他们自己偶尔都未必听得清,哪会争吵呀。年岁大的父母似乎比孩子要容易生气些。至少母亲是稍有不慎绝不轻易放弃生气的自由的。
因为不爱运动,母亲体重渐增。父亲是无时无刻都不忘记调侃作乐的主儿。用一些顺口溜或者风趣的神态,本想逗乐母亲的,却往往适得其反,把母亲气得抖抖的。
母亲全名叫黄元贞,父亲总拉腔拉掉地戏谑她“黄圆墩黄圆墩……”。母亲热衷于买菜,但菜品简单,除了肉就是蛋。父亲爱吃素淡。于是也编排母亲,“黄圆墩啊爱大肉,肥肥瘦瘦要称够。早中晚餐桌上供,一餐不见眉头皱。”(扬州普通话)
母亲觉得辛苦买回来这些新鲜菜,没得到表扬还被戏弄,特别难过。常被气得好几天说不出话来。其实心性一向高冷的母亲,只有说人的份儿,如今点点滴滴都被老爹戏谑。的确不会好过。
当然气急之下的母亲往往只会说些沉重而无用的誓言,比如我要去寺庙了,你别来寻我之类的话。这就已经是最气急败坏的词了。老爸也会取笑她,“庙门东西四处寻,寻来寻去没出门。一口大钟守电视,嗡嗡嗡嗡不停声。”笑话老妈一天到晚看电视不挪窝。
平日里爸爸全心全意烧茶做饭照顾老妈,就是闲暇之余拿母亲逗乐一下。母亲按说身在福中该知福,但她是家里的女王,不可以被戏谑。所以一旦耳朵敏感到不中听的,势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击。
我虽说在千里之外,但也逃脱不了干系。解决父母斗气的摩擦成了我的专项课题。有天老爹投诉电话一打过来,我立马备课。不等次日赶紧救父亲于水火。
“妈,你真想一个人外出吗?等我讲个你以前讲给俺们听的那故事先。”懵懵懂懂地我把唐太宗训斥封德彝的故事原原本本背书似的讲完之后,发现母亲那头静静地静静地。“妈,在听吗?”老妈果然极快地反应过来了。“在听”。
这是老爸教的高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用老妈爱用的事例给回老妈了。记得母亲在从前慢的日子里整天捧着传奇故事,上着班都见缝插针地看书,有时候会笑出声。
故事的力量是很神奇的,这不,有一阵子没听到投诉电话了。不过老爸也实在太像老顽童了,不惹事不痛快。他不仅顺口编个小溜溜笑话老妈,还在试笔时平白无故地写什么圆墩的字样。让老妈看着还就算了,连老妈的粉丝粉条也看见了,不是故意拉仇恨吗?漂亮的书法写不能写的字眼,多不合时宜啊!
我和老爸最后商定说可以随便说,写就只能写“白衣天使”之类,还真奇了哈!老妈最近心胸开阔一点了,估计迷上了什么好故事了。
八十好几的爹妈,让我这间谍工作还要更上一层楼啊!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让儿子也如现在的我呢?难说啊。人老心眼不老越发如孩子了,那儿子会这么用心良苦吗?看来需慢慢培养培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