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两天,我哥就要结婚了。
越临近婚期,心里便多一份敏感的触感,忍不住会想起他陪伴我走过的十九个岁岁年年。
我们出生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我哥大我六岁。时常翻看相册,小时我像个肉滚滚的团子,而我哥却单薄清瘦。我妈经常跟别人提起说我饭量比我哥还大,大抵因此直到现在我仍然比我哥强壮。
村子里的幼儿园与小学在同一所学校,一道拱门将两个院子分隔开来。在幼儿园的小伙伴眼中,有个哥哥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因为受了其它小朋友的欺负就可以去高年级找大哥出面教训他,不管是出于敬畏还是什么,“我有大哥”这句话真的是三年的护身符。不过体型强壮的我从来没有找过我哥,一般小朋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掉。但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我是很希望他能够给我撑腰的。
我哥喜欢把攒下的零花钱藏在厚重的大字典里,我已经忘了那本夹了很多两毛钱纸币的大字典是成语词典还是英语词典了,总之确实是有这么件事的,因为我一旦想买零食又不敢跟爸妈要钱的时候总去抽屉里找这本字典,后来我索性一次性拿光里边仅剩的一块钱,出乎意料的是,我胆战心惊过了一个星期,我哥一直没找我算账。
后来爸妈带着我和我哥来了城里学校读书。他读的中学和我读的小学又在同一个院子里,两校共用操场。大约是在念了文科班之后,我哥爱上了足球,他时常和同学在操场上踢球,那个时段恰好是隔壁的小学生放学。这个时候我会一眼捕捉到熟悉的身影,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跟前后左右的同学介绍这是我哥。预期的效果达到了,一众女生成了我哥的粉丝,钻到空子就趴在“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牌匾上看他踢球。在那个非主流年代,我哥的“半杀马特”造型真的是戳中了小学生的粉色泡泡。
我小学毕业那年,我哥高中毕业,在我还没来得及去反应“他要到遥远的成都去读书”这个事实时,他已经搭乘飞机,远离故土,远离我了。离愁突然被放大化,好像百叶窗透过的不是阳光,而是蒙了一层乌暗的尘霾,明明是炎阳灼热的八月,房间的温度却急骤下降,寒冽透彻筋骨。新学期开始了,我却失眠了。
上了大学的他仅有寒暑假才有时间回家,每次回家他都会带一些小礼物送给我:他从成都一路抱回家的毛绒公仔、在老家买不到的精致又昂贵的巧克力、我用了初中三年也没用完的中性笔替芯……当然我也准备过小礼物送给他,那年秋天学会织围巾以后第一个想送的人就是我哥,每天放学回家、茶余饭后就会拿起线球一针一针地织,织完后还特意跑去礼品店买了精美的礼品袋来包装。送出去那天既期待又别扭,仿佛觉得兄妹之间不应该这么矫情。
我们争吵打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曾经还跟我妈感慨过,我说上了大学的我哥真是越来越成熟了。时不时还会私下塞给我几百块钱,逛街还会给我买漂亮的衣服,虽然有时候想吃个水果还是会支使我去洗。后来有一天,爸妈告诉我我哥在成都找到了女朋友,将来不会回北方生活了,我本来“落叶归根”的想法有了动摇,高三一年完全坚定了要考来成都的信念,我为了来到成都,六个志愿有五个填在成都市的大学,现在心愿达成,不但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也能与家人生活在一起,不至于孤独终老。
还有两天,我哥就结婚了。
我知道结婚那天我大概也会嫌别扭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所以想在今天写一些关于他、关于我、关于时光的故事。
我猜我可能会在他婚礼那天留下眼泪,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