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的痛与伤

文 / 艾拉的时光机

回首往事,审视自己的前半生,是否有过一段踽踽独行的黑暗时光成为了你内心深处一个不愿触碰的隐痛?那段尘封已久的过往曾经痛创过脆弱无助的你,伤口早已结疤,可是造成的疼痛与伤害犹如梦魇般如影随形,不期然冒出头来,遏制你的纵情欢乐,不经意间让你的幸福感打折。

认识张同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被他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他的生父缺席了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在他12岁,他爸爸卷走了家里所有现金存折和一切值钱的东西,抛妻弃子,跟别的女人私奔了。丝毫没有想过年幼的儿子该怎么办。他曾说过,孩子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喝露水都会长大。

留下没啥文化的妈妈和他自己以及小他两岁的弟弟相依为命。他的妈妈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村妇女目不识丁,多愁善感,身无长物,只会在家务农操持家务,突逢此变故,顿时六神无主,只会伤心抹泪。

高二时张同学写了一篇《我的妈妈》半命题作文,里面写到一个细节,爸爸抛弃他们之后,家里没有一分钱,那时张同学才念初一,恰逢学校要收二十元的书本费,张同学连一个钢镚儿都拿不出来,老师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催逼,到后来直接把可怜的张同学赶回家去拿钱。

那时候,一个十二岁的男生,已经有很强的自尊心了,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多次催逼书本费就已经觉得非常难堪,被直接赶回家,他心里难受极了。他背着书包抹着眼泪一路狂奔回家,他不想再受老师的白眼,这种屈辱一次就足以让他终生难忘。可是,推开家门,他看到妈妈正捏着鼻子给自己猛灌中药,由于舍不得也没钱买白砂糖,中药的苦味让妈妈特别难受,良药苦口加上想到自己的悲催遭遇,失声痛哭。

张同学觉得妈妈太可怜了,对爸爸的憎恨与日俱增。就因为这二十元,张同学在家休学一年,妈妈出去广东打工,做过工厂保洁,厨房帮工,住家保姆,每天只吃两个馒头就一包榨菜,省下的钱全部存起来给儿子当学费。这样煎熬了一年,才凑够张同学和他弟弟的学费。

那篇作文被老师当做范文念给全班同学听,很多女生被文中的小细节感动哭了。我当时真是倍感震惊,世上居然真有这种寡廉鲜耻不负责任吊儿郎当的二流子。他的爸爸挑战了我当时对“父亲”这个词的全部认知。

虽然我也只是工薪阶层的孩子,可是我从未缺衣少食;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太好,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仿佛大部分家庭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我的父亲母亲给了我关怀备至的爱,所以并不觉得苦。反观张同学,我不敢想象大冬天没双袜子穿是怎样一种体验;初中正长身体的时候长年累月都不见荤腥;仿佛饭盒里永远都只有咸菜萝卜干,吃到嘴巴溃疡,却别无选择;张同学的经历让我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这真是有太强的角色带入感了。

这样贫困的家庭背景必然会对三观尚未完全定型的孩子有深刻而无法磨灭的影响。人的一生不能说漫长也不能说太短,但真正对人产生深刻影响的关键时期就那么几个,其中童年经历的影响尤深。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和相处,原生家庭的不幸至少在以下四方面影响了张同学的前三十年。

一.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心理学上给出自卑的定义是:自卑是一种不能自助和软弱的复杂情感。有自卑感的人轻视自己,认为无法赶上别人。自卑的意思是低估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各方面不如人。自卑,可以说是一种性格上的缺陷。表现为对自己的能力、品质评价过低,同时可伴有 一些特殊的情绪体现,诸如害羞、不安、内疚、忧郁、失望等。

自卑的前提是自尊,当人的自尊需要得不到满足,又不能恰如其分、实事求是地分析自己时,就容易产生自卑心理。一个人形成自卑心理后,往往从怀疑自己的能力到不能表现自己的能力,从怯于与人交往到孤独地自我封闭。本来经过努力可以达到的目标,也会认为“我不行”而放弃追求。他们看不到人生的光华和希望,领略不到生活的乐趣,也不敢去憧憬那美好的明天。

张同学的自卑感主要体现在敏感和情绪化这两方面。他几乎不能忍受别人给予他的任何负面评价,或者说,他拼尽全力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而不给别人机会差评。读书的时候,我们女生都觉得那蓝白相间的校服是最丑的衣服,除了周一升国旗,其他时间绝不会主动去穿校服。而张同学却恰好相反,在整个高中三年,我几乎没有看过他穿除校服以外的衣服。

后来才晓得,他连每天中午吃一顿饱饭都是勉力维持,日子根本就是过得捉襟见肘,生活费全部用来果腹都还要精打细算,哪里会有余钱去买衣服。但就算是校服被他穿到褪色,也永远是干净清爽的,洗的发白,靠近一点还会闻到洗衣粉的气味。他的自尊心不能忍受自己以邋遢的形象示人。他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了,因为他知道,除了优异的成绩,他真的再没有其他过人之处。当别人都有父母可倚仗时,他只能靠自己赤手空拳拼搏前进。他只能通过无数个挑灯夜读来武装自己,披坚执锐,靠知识给自己增值。没有好的出身,也无富裕的家庭背景,他只能在无涯学海中找回自信,扳回场子。

自卑情感,是可以通过调整认识和增强自信心并给予支持而消除。

后来,张同学在书中读到这样一句话“君乃蛟龙,奈何以蝼蚁视之?”,他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也许,父亲加之于他的种种,也不过是上天给他的一个巨大考验而已,咬牙挺过去,就是胜利。

时至今日,张同学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上市通讯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他以自己超标准的专业知识获得了老板的首肯和同事的尊重。曾经那个自卑男生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都自信满满的男人。虽然他从自卑到自信几乎用了二十年时间,但终究是做到了。

二.不善交际,笨嘴拙舌

心思细腻,心事重重的人,一般都属于内向型人格。这种人都喜欢偏居一隅,尤爱独处,不善交际,笨嘴拙舌。这一点在张同学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正是由于他不善交际,不够圆滑,不懂得那些为人处世的套路和世故,也不会讲场面上的漂亮话,但又怕不小心得罪人,就总是很轻易的对别人掏心窝。人们偶尔都会被他的真诚弄得不好意思。凭着这份真诚,他也能交到人生中能够推心置腹的三五知己,可见套路也并非无往不利,真诚才是。

作为社会人,有良好的口才和高超的交际能力会让你在社交中如鱼得水,也更容易获得成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不善交际本身也是自卑感的副作用,如果自信回来,不经过刻意的针对性训练以提高自己的口才和沟通能力,基本上很难改变现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基本前提就是要在人前放开手脚内心没有束缚自信能掌控全局。

但从目前现状看来,张同学变得开朗很多,我姑且认为他是因为跟我这个话唠待得太久了的缘故。欺负这样一个老实人真是没有一点乐趣可言,吵架也要势均力敌才够痛快。不过,亲爱的张同学,我还就是喜欢你这别扭腼腆的样子呢。

三.没主见,优柔寡断

还是以张同学为例,他的没主见和优柔寡断主要体现在太过在乎他妈妈的想法。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在长达二十年的相依为命过程中,张同学承担起男子汉大丈夫的角色。他不忍心轻易违背妈妈的意愿惹她伤心。

有时候明知道妈妈说得不对,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张同学都会迁就妈妈的想法。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婚后,张同学也一直迁就作为妻子的我的意见,哪怕很小的事情都会问:“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而我是一个特别怕麻烦的人,不想为小细节浪费太多的脑细胞,我总会鼓励他自己做决定:“亲爱的,你是一家之主,你拿主意就好!重要的事情我们再商量。”

他总是试图找到一个大家都会满意的方案,哪怕自己明明不喜欢,但是如果大家都认可,他也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而我相比之下,比较自私,一定要先悦己后悦人,如果别人与我意见相左,或是自己权益受到损害,那是一定必须打回去,坚决拥护自己权益的。有时候我的太过强势会让张同学觉得无奈,我已经学会不要太咄咄逼人了,他的退让绝不是因为懦弱无能,而是出于对所爱的人包容和迁就。没有争吵就没有伤害,他比我更早领悟这一点。

四.不敢对自己太好,顾虑重重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张同学对物质上的要求非常低。衣能敝体,食能果腹,顶有片瓦不至于露宿街头就可以了。纳尼,人生苦短你就这点追求,那未免也太好达到了吧?

张同学还有一个囤积的毛病,啥东西都觉得留着已备后用。这也是典型的内心深度匮乏感引发的贫穷思维方式。我一遍又一遍给他洗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生苦短,生命有限,我们要在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好善待自己。喜欢的东西看中了就买,不要犹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值得拥有最好的生活。我们的胃容量有限,那就尽量保证以后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是可口的美食,不要凑合,不要委屈自己的味蕾和胃。

我们要用内心的富足去赶跑可恶匮乏感,也不要被“父母尚在苟且,你却在追寻诗意和远方”的思想绑架。人类只是宇宙空间里的沧海一粟,让自己快乐幸福开心才是摆在自己面前的头等大事。干嘛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法说法和脸色。合则聚,不合则散,看不顺眼一言不合请麻溜滚粗。

在做完人生最基本的财务规划之后,比如商业医疗保险,孩子教育基金,退休后的养老金,剩下的钱请随便造,该吃吃该喝喝想去旅游咱说走就走,都说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花出去那才叫钱,拽手里的那叫纸,还是会贬值的纸。当然,为了抵御通胀,最好先买套房。

虽然说,广东俗语有云: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你可以物质上暂时贫穷一点都没有太大关系,可是你不能让我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从这一点看的话,张同学是根基薄弱的潜力股,我们的确是要比别人多奋斗很多年,谁让咱摊上那样一个爹呢?不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好好努力总不会差到哪去,人生就是用来可劲儿折腾的。要不遗余力对自己和爱的人好。

所有伤痛总会过去,因为时间是良药。

文 / 艾拉的时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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