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解析（一 ）
文|马少军 图|网络
唐宣宗李忱有一首悼念白居易的诗：
“缀玉连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在这首诗里，他提到了白居易的《长恨歌》，并说不仅成人，连小孩都很熟悉。白居易自己也说过，长安歌妓会唱《长恨歌》者，其价格高于他妓。
至于题目中的“恨”字，课本解释说有相思之恨，有误国之恨。《说文》曰：“恨，怨也。”可见课本是根据这个义项做了注释的。但恨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遗憾和悔恨。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当遗憾讲，当悔恨讲，都是能说得通的，或者说更好。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明明要说的是唐玄宗，却把陈述的对象变成了汉武帝。这里并不是要避本朝皇帝的讳，而是汉武帝和唐玄宗有相似的地方。汉武帝宠幸李夫人，老李家鸡犬升天，其兄李广利、李延年，其弟李季都得到重用。唐玄宗宠幸杨玉环，使得她的族兄杨国忠飞黄腾达，做了几十年的宰相，大姐封了韩国夫人，三姐封了虢国夫人，八姐封秦国夫人，连老娘也被封做凉国夫人，出入宫掖，声震天下。杜甫还为此写了《丽人行》，对他们进行了讽刺。
倾国，指绝代美女。《汉书·外戚传》记载，李延年曾向汉武帝推荐了自己的妹妹李夫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从此以后，不管倾城还是倾国，都成了美女的代称。
“多年”和“求”一词很值得玩味。可见找到一个绝代佳人，是皇帝多年的梦想。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作者在这里掩盖了一个事实，就是唐玄宗父纳子妻的问题。寿王李瑁做梦也没有想到，插足他的家庭，来做第三者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这是一件丑恶的事情，也为不少人所津津乐道。白居易不想嚼口舌也就算了，但故意掩盖事实，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古人写美女，很少做具体的刻画。我的小侄子马东鹏上小学三年级，他写自己的数学老师很美丽，有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古人经常不从正面写美人，往往只写客观的效果。比如写罗敷，“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写王昭君几步走，仪态万方，“耸动左右”。至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就更只能是凭借我们的想象了。而诗人写杨玉环的闪亮登场，也是一个笼统的客观效果，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一说，就啥也不用说了。
但是诗人还是担心我们的想象力太过贫乏，特意让我们看了看贵妃出浴图，肤如凝脂，娇弱无力。
写到这里，唐明皇的丧心病狂，可能也就为好多人所能理解了。
华清池在骊山西北麓，有上好的温泉，是个过冬的好去处。每年冬天，唐玄宗都要带着他的妃嫔们来这里宴游泡澡，第二年春暖才回长安。杜牧在经过这里时，就写了诗：“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对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金步摇”是金质的步摇，这也是一种插在发际的饰物，上面垂有流苏或坠子，走路的时候，会一晃一晃地摇动起来。唐代妇女的头发梳理得比较蓬松，发饰比较繁复，这就造成了一个美丽效果，就是妇女们在走路的时候，得挺着腰身，抻直脖子，显得端庄优雅，仪态万方。如果不顾形象撒腿就跑，那头上的东西会噼里啪啦掉一地。
经历千辛万苦，两个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唐玄宗连上班的事都忘了。有一年，一同事新婚，早上上班迟到，我忽然想起这两句诗，就念给他听了。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三千佳丽，这只是随便地一说。唐玄宗是中国历史上拥有宫女最多的皇帝，几大宫的宫女人数合起来超过了四万人，后任的皇帝继承不了这么多，于是一批一批外放。唐代还有一类诗，叫宫怨诗，专门写这些可怜的女人悲剧的命运。白居易就写过上阳白发人，入时十六今六十。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金屋”是说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那些有权力的人，往往会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修建一座美丽的房子。吴王夫差就为西施修了姑苏台，连曹操也不甘寂寞，修了铜雀台，在那里吃喝玩乐，还准备收纳大小二乔。
杨贵妃一家飞黄腾达，裂土封国，致使在那样一个纯粹的男权社会里，大家都想生姑娘了。当时就有歌谣：“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直接改变了社会风气。安史乱后，人们还是想生姑娘，不过原因就完全相反了，这是杜甫告诉我们的：“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唐玄宗设教坊、置梨园，组建大型宫廷交响乐队，作曲李龟年，作词李白，并亲自担任指挥，终日沉湎于歌舞酒色之中，玩得昏天黑地，终于导致了一场大乱，那个擅作“胡旋舞”的三百斤大胖子安禄山，带着部队打过来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