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那年,老财二十四岁,结婚一年多。
我高考的前几天,老财媳妇在一个晚跑了。老财没有去找,老财对我说找不回来,就算找到了媳妇也不会再和他一起过。我问为啥?老财咧着嘴苦笑了几下后就开始抽烟,不再说话。
我的高考很失败,750的总分我考了280分,家里人连教育我的心情都没有,任由我自生自灭。唯一能和我坐下来说说话的就只有老财了。老财虽然比我大,可论辈分老财得管我叫叔。常日里老财当然不会叫我叔,一旦老财“三叔,三叔“叫着时,那老财就是认真严肃说正事的老财。
老财找我喝酒,说是给我驱散高考的失望。我对老财说我不失望,因为我压根就没有抱过希望,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至于落寞是因为看到家里人的失望。
老财默默地给自己倒了半杯二锅头,给我倒了一杯啤酒,彼此举杯一饮而下。
“我带你出去转转吧,现在不都流行高考之后去旅游吗?“老财夹着花生米边吃边说。
我看着老财,老财悠悠的看着我。
“我想去云南,大理,丽江,洱海“我试探性的问着。
“哪?,云南?,哎呦,我的三叔,那文艺逼的地方是你二百多分的人去的吗?去那里的人光写个作文就比你总分高“老财不屑的说。
“切,那是情怀,和分数无关,我要不是把学习的时间都放在了对文艺的情怀上,750分都不够我发挥“我激情澎湃的挥着手说。
“整天探究《恋爱技巧手册》算文艺?,你要是真文艺就该特立独行,有个性”老财说着喝了一口酒后又说:“我们去东北吧”。
“为啥?”我迷蒙着眼睛说。
“因为有雪”
“现在是夏天”
“我们走慢点,尽量在今年东北的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到达”
2
我收拾收拾衣服,老财收拾收拾钱,开着老财的二手越野开始了我们从河南到东北的旅游,不,是旅行。老财说“旅游”二字是文艺逼的禁忌,然后老财丢给我一本《文艺青年是怎样炼成的》让我在路上好好学习,等我成了真正的文艺青年后就再带我去云南和西藏。
我问老财不是要讲究个性吗?老财说个性就是让你意想不到。
老财开着车刚出村上了大路没多久,看见两个女孩拎着行李箱站在路旁。老财没商量“唰”的一个刹车就给停下来,在我摇晃了几下后旁边的窗户已经打开。
“去郑州吗?25,走不走?”老财把头伸到我这边冲着路边的女孩说。
两个女孩疑惑的看了看我们,摇摇头。
“我们是好人,别怕”老财又说着。两个女孩无动于衷。
“20,走吗?”我插道。
两个女孩看了看我后,又犹豫了几秒后走向我们,坐上了车。
“哎,现在的人啊就是把人想的太坏了,哪有那么多坏人,你们在这里等车是不好等的,我是帮了你们”两个女孩上车后老财一通一通的说着自己有些委屈。两个女孩倒一直没说话,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只是低下头自顾自的玩手机。
“现在的人啊也就是想的太多,现在娱乐产业这么繁荣,一晚上也就三五百,用得着去犯罪,哎,真是的……“
“老财,安静点吧”窝看着一直说个不停的老财没心情的说。
“三叔,我这是对你好啊,前方的道路谁都不知道,我们出门就没想过会遇上美女,不是吗?我是想要你忘记高考的烦恼,迎接明天”
“哈哈,哈哈”后面两个女孩突然笑着,或许是因为老财叫我“三叔”。
而我在那一刻却一时冲动的觉得,两个女孩是因为知道我高考的失败而耻笑我,我便随口说出“我说了我没有因为高考烦恼,你倒是应该想想是谁老婆跟别人跑了。”
我说完后,老财一下子就不再说话,只是嗤嗤笑了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点了根烟。
突然间车里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老财默默地开着车,我想给老财道歉可是终究说不出口。倒是老财,在连着抽了两根烟后说:“三儿,还记得我们上次来郑州的事吗?”
我苦笑了几下说:“谢谢你,老财,刚才对不起。”
“切,没事,你还记得人民公园的蹦极吧?”老财笑着说。
“当然记得,那可是绝唱,一个蹦极下来后就找不到人了,可怜了我的一片痴心啊“我感叹着。
一年前,老财开着车带我来郑州见我的一个网友。两个人在金水立交桥上转了三圈后成功找到大石桥,围着大石桥跑了个来回后找到人民公园的大门,又绕着公园转啊转好不容易找到个空隙后又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总算下了车走进了公园。
我和网友相约在蹦极台旁,女孩很漂亮,我很喜欢。可是女孩见到我后只是淡淡的说,只要我敢蹦极,她就会做我女朋友。然而当我做好沉入水底医院再见的准备,在蹦极台上呼喊着她的名字跳下后,又升高,又降落……
她走了,悄悄的走了,让我去蹦极只是一个借口。
回去时我在人民公园的地摊上买了本《恋爱技巧手册》,我不甘心,我不服输。老财对此不以为然,他说我不是输在技巧上,而是输在我的微信头像P了80%的吴彦祖。
现如今我和老财再次来到人民公园,那两个女孩已经在金水立交桥下车,善良的老财不会担心因为我们而会耽误女孩的时间。
“还进去吗?“老财问。
“进,我要再次站在蹦极台上骂她一句“我抽着烟隔着车窗看着蹦极台说。
“我看行,应该让她为你的280负责”老财说着下了车,我紧随其后。然而当老财又打开后车门摸索了一会儿后 突然大声叫嚷着“我靠,我也要去蹦极台上骂两句。”
“怎么了?”我不解的看着老财。
“钱包不见了,就在后座椅背里”老财愤怒的嚷着。
老财的钱包确实不见了,极大可能,甚至确定是那两个女孩下车时给顺走的。幸运的是里面只是几百块零用钱,老财从家里收拾的旅行费还都好好的 在他屁股下面压着。只是没有了身份证,晚上我和老财只能住小旅馆。当然,就算有身份证我想我们还是会因为经济问题住小旅馆。
我和老财最后走进人民公园来到蹦极台时谁也没有上去,因为害怕。索然我们就坐在旁边看哪个人上去了自己就幻想着那是我们自己演一出内心戏。事实是,我和老财在等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有位女孩走了上去,我和老财随着女孩的脚步慢慢开始紧张。当她站稳在蹦极台上并做好安全措施,我和老财也开始表演内心戏时只见那女孩大喊一句“我是美丽勇敢的格桑花”后便一簇而下。
这,这和我们设想的不一样,有出入。她应该因害怕而在台上犹豫不决,那正是我们内心对那些女孩报以斥责的时间。然而,开头曲还没唱完,便要 end。
我吃惊的看着老财,老财掏出烟给我压压惊。
一口烟后我说“老财,什么是格桑花?”
“文艺逼的代表花之一”老财悠然的说。
“现在怎么到处都是文艺逼?”
“闲的呗”
……
离开人民公园时我站在金水河桥上,下面是发绿的水,我最后献上我的一个吻给手中的《恋爱技巧手册》之后,便把它丢向金水河让它消失在这城市之中,无处不在。
“喂,年轻人,谁让你乱扔垃圾”突然一位大妈的吼叫声震破我的深情。
“老财,快走”我发觉不对后慌忙转身打开车门上车大叫着。
老财也是机灵,手腕那么抖了几下,车子便留给手拿账本的大妈一声追不上的轰鸣。
3
出了郑州,一路北上,过了新乡,鹤壁,没有停留,直奔安阳。
天色已晚,我对老财说该停下来休息了,不然按照我们这个速度别说等冬天了,明天我们就跨入东北了。
“安阳,三儿,这安阳也是出了名的古都,这里遍布老古董,你说我们会不会突然的就穿越了啊?“老财抽着烟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
“会,肯定会,告诉你个秘密,我觉得我们现在该停下来找个地方吃饭了“我闭着眼睛说。
安阳有种小吃叫扁粉菜,没有听说过我便老财在地摊上一人来一碗,并满怀期待。事实是,扁粉菜就是我们吃过的粉条菜,不同的是一个是粉条,一个是扁的粉条。
“三叔,好吃吗?“
“好吃?“
“好吃?“
“因为没有吃过“我用嘴泚流着扁扁的粉条,意犹未竟的说。
在安阳我们只是睡了一觉,留下了一场梦,几泡尿。
老财说晚上起来撒尿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他,好像安阳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人。
“老财,那些人就是带你去穿越的,可惜了“我讪讪的说。
第二天出发的有点晚,是因为老财开车累了,贪睡。
过了安阳也就出了河南。离开河南的一瞬间我还确实有一种离别家乡,去远方闯荡江湖的那般侠义情长,老财是我手中那把绝世名剑,老财的车是我胯下日行千里的白驹。高考是我那不远割舍的恋人?不,不对,高考是我要逃避的根源,我根本就不是大侠,我只是一个逃离现实的懦弱的人。老财,老财只是可怜我罢了。
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老财不和我聊天时就唱歌,他唱累了我也就可以睡一会。
在河北停留的第一站是邢台,老财开着车绕着邢台市区转了一圈,我不说话默默地等待着老财准备给我诉说他关于邢台的故事。
老财说他的文艺细胞迸发于那个流行笔友的年代。
有一种中学辅导书叫《中学生阅读》,里面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同龄人的地址信息,一时间“笔友“便在校园里广泛流行。老财翻阅了一整年的《中学生阅读》的数量,从中挑中了一个邢台的女生。老财说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生信息里说她喜欢有内涵又幽默的人。
老财终于把车停在了路边。
“三叔,真羡慕你们这个时候,有扣扣,有微信,联系起来多方便“老财隔着车窗眼神迷离的一瞬间好似梁朝伟。
“机会多了,选择多了,选错的几率也会变的大啊,我只想做一个好人,只选择一个正确的“我看着老财叹了口气说,当时的内心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刘德华。
老财笑了笑,而后下了车。
他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高楼,马路,汽车,那神情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给予的这个城市。
“三叔,爱错不可怕,怕的是不敢爱“老财说。
“那时我没有来邢台,是我没有勇气不敢来邢台,如今她已成为过去,只留我此生没有归宿的怀念”老财突然就高亢的呼喊着。
“老财,在哪背的?”我突然被吓到向后一个跳步说。
“三叔,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去东北吗?”老财绕过我的问题说。
我摇摇头。
“因为我要去找我媳妇“老财突然就变得深沉了。
我“唰“的一下,心情一阵振颤,面对老财我无话可说。
离开邢台之后的行程变的不再一样,有了准确的目的,不再是随遇而安的任其飘落。
我和老财去东北,不是因为宣扬个性。
离开邢台的最后一步,老财在路面上手写了三个字“曾来过“。
4
老财的二手越野车又踏上了高速公路的征途,向着东北,不想再等到冬天才到东北。
离开邢台,我们直奔衡水而不是石家庄。我不解的问老财我们不是应该尽早赶到东北吗?老财说:“我不急你急什么。“
去衡水是真正的情怀,不同于郑州的怀念,也不是邢台那般不舍,而是一个想要一探究竟的情怀。
“直说“我在老财一顿啰嗦之后中间插道。
“因为衡水老白干“老财说。
衡水,一个小城市因为一种白酒让我们记住了它。
留在衡水的那个晚上,我和老财干了两瓶老白干,第二天离开时又装了三箱老白干,我一箱,他一箱,留下一箱路上喝。
老财路上对我说,大理,丽江,洱海不是情怀,更多的人是在跟风,跟风没有错,他所不解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拿情怀的名义来掩饰跟风。
老财如此一说,我突然想到那本《文艺青年是怎样炼成的》,我从屁股下面抽出来,再看看老财,纠结着是看还是不看。
“有毛用啊,重要的是气质“老财看到我纠结的样子正开着车时便撒开一只手从我手中夺走书给扔到了窗外。
“下个那年APP吧,蛮好“老财又说。
……
衡水之行后,我和老财一路狂奔到保定。
在保定我们认识了大孔,大孔是一个厨师,在一家市郊的小饭馆主要做大盘鸡和炒鸡。第一次见到大孔却不是在饭店而是在红灯区,也算是和鸡有点关系。
到保定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老财拿着我的身份证看了看后点点头笑着说:“三儿,这回你可真的是成年人了。“
老财并没有给我买个蛋糕,他说在许多国家一个男人在成年那天都会去剪头发作为成人礼,所以他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会后便开着车带我去了保定七一路。
我知道酒吧街,知道小吃街,知道五金市场街,当我来到七一路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发廊一条街。只是这里的发廊灯光绚烂的有点杂乱,店员穿着有些夸张,理发设备不是那么完整。
“老财,你当真这里是理发的吗?“我笑着看着老财说。
“三叔,去吧,这是理发的“老财靠着车弹了弹烟灰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塞给我又说:”第一次,眼尖点,挑个好的。“
我接过钱看着老财轻声的说:“你不去啊?”
“我就不去了,我在前面路口等你,完事了就去找我”老财没有给我再问下去的机会,说完便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
拿着二百元钱站在路边抽完了一根烟平复心情后还是迈开脚步走进了发廊。
“唉,帅哥”我刚走到发廊门前,里面就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画着浓妆的女孩走过来用胳膊环着我的腰说。
“有,有,有,啥都有”女孩边走边说轻车熟路的就把我拉进了发廊,上了二楼。
一长沙发上坐了一排女孩,前面是一个年轻男子走来走去,他就是大孔。
“选一个吧”带我上楼的女孩说。
这时大孔已经带着一位女孩走向二楼一个一个的小隔间。同时当我听到从那些小隔间中传来各种让人躁动不安的声音时我却想要逃离,然而当我转身想要下楼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帅哥,别走,我可以打折。”
我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这声音太像了,我依然记得。即使她曾经让我伤心,我也曾把对她的努力抛进郑州金水河。可是若注定我的第一次将会与一个妓女完成的话那么我还是比较期望在这个妓女身上我能够发现到她与我痴恋的人有些相似之处。好吧,我虚伪的相信这就是命运,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就是今日,今日还是我的生日。
我潇洒的转身,一个长发齐刘海的女孩看着我。我含情脉脉走向她牵起手,两个人如草原上自由的野马,欢快的走向小隔间。
“为什么为我打折?”我依然深情不减。
“你是因为打折才选我吗?“女孩说。
“不,是因为缘分“我努力让眼睛湿润。
“嗯,我是因为今天一天都没接到客人才打的折”女孩淡淡的说。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可是我依然张开嘴迎接着女孩的舌头。
闭上双眼,沉醉之际,突然“冬冬”的声音想起来,接着便是“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的喊声。
我唰的一下子整个人便蒙圈了,还是那女孩摇了我两下叫喊着“快跑,快跑“我才又醒过来,接着我便冲出房门顺着楼道跑到尽头,拉开窗户一看下面是条街道便什么也没管跳了下去,接着继续跑。刚好前面不远处就是老财的车,老财见我跑的慌张也从车里出来,我赶紧冲他挥手示意他上车。
上了车后喘着粗气叫老财赶紧开车。老财却惊讶的看着后视镜说:“这是谁啊?发生什么了?“
我伸出头看去,一个男子死死的抓住窗户,嘴里叫嚷着:“大哥,大哥,捎一个。“
“快开车,警察来了”我继续大声叫着,老财也是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腾“的一下开始启动,让人惊讶的是那男子居然还在死死地抓着窗户,身体被拖在地上。
“我去,这警察太拼了吧“老财吃惊的说。
“不是警察,是出来嫖的”我看着老财又急又无奈地说。
“得了,得帮啊”老财说着停下了车,然后向那男子挥手示意上车。
他就是大孔,大孔说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被逮住,因为下周他就要回老家结婚了。他要是被逮住,不光这婚结不成,以后娶媳妇都成了大问题。
“那你还出来乱搞?”我鄙视的看着大孔。
“最后的单身夜”大孔摊在座位上说。
老财开着车顺利冲出七一路,转道上了外环路,感觉一切都平静后车速也稳了下了。
“我请你们吃饭吧,前面不远就是我上班的饭店,我亲自给你们炒个鸡”大孔看着老财说。
“好啊,就当是打车钱了,你给指好路”老财说。
“我去,老财,不对劲,你看后面“老财刚平静下来后我无意中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一辆警车,紧接着,话声刚落便听见”嘀咕,嘀咕“的警报声。
“靠,不就理个发吗,至于这么大阵仗吗?“老财突然神情紧绷起来开始加速,二手越野车也特别给力的一声轰鸣,绝尘而去。
警车也还在不远处紧紧的跟着,我十分紧张,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就算没有成人礼,也不能在局子里度过啊。
大孔看着比我更害怕,大叫着“大哥,大哥,前面右转有个小路口,转,转,到了村子里警察就不追了”
老财听着大孔的话,在他的指挥下果然猛的打了放下盘,车子右转离开正道,随即只听到“咚”的一声,车子停了下来。
剧烈的摇晃后,摇摇头,清醒过来,只听见警车的声音从路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停下来。
“不是追我们的啊”大孔望着远去的警车说的好像有点遗憾。
老财下了车走到车头前,瞅了几眼,叹了口气说“这车不行了,没法开了。”
大孔这时也下了车走到旁边,老财看见后上去就踹了他一脚吼道“有个这么大的石墩,你TM不会说啊,转,转,转,转个屁啊转。“
大孔闷着气不说话,好一会儿后说:“大哥,前面就到我那地方了,先吃饭吧。”
这么一说,老财看了看我后便又上了车打开后备箱说:“三儿,搬酒。”
三箱老白干卸在地上后,老财又在自己座位屁股下摸出一张卡塞进衣服里然后我们三个便一人搬着一箱老白干进了村。
三箱老白干我们三个人喝了一箱,什么陌生不陌生的人,只要坐下来喝两杯感觉对劲那就似乎成了认识十几年的好兄弟。老财说大孔人很不错,实在,口口都是见底的酒杯。我一开始不以为然,直到后来在老财的葬礼上,大孔带着他媳妇从保定赶到我们村,我才觉得大孔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老财很相信大孔,那晚老财也决定为了不耽误去东北的行程那车就留下来让大孔帮忙打理着修修,等我们从东北回来后再开车回河南,至于剩下的两箱老白干也一并交由大孔保管。
大孔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感谢,那天喝完酒后大孔非得拉我们去村子里的发廊玩,他还一个劲的说,年龄是大了点,不过绝对安全。我不想去,我喝酒喝的只想赶紧睡觉,老财起初也是拒绝的,可是大孔说那里有一位世外高人,不仅技术好而且还可以治病。老财听到这里便点了一根烟,开始沉思。
……
再见到老财便是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时看见老财满面笑容的站在我旁边,再细看去,老财的双眼居然直直的盯着我隆起的内裤。
“老财”我慌张的坐起来看着老财。
“三叔,快起来吧,我们要赶快到东北”老财笑着说,有点贼贼的。
我胆战心惊,不停的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迷迷糊糊。
车子是开不了了,我和老财随便的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坐大巴向东北出发。老财没有身份证,所以大孔帮我们联系了司机从半道上车,下一个目的地是承德。
“我们不去北京吗?”我看着地图有点遗憾的说。
“三叔,北京是神圣的地方,去北京只能专门为去北京而去,不可顺道去北京”老财严肃的说。
我迷茫的点点头,而后笑了笑。
没过多久老财又说:“三叔,我们的钱不允许我们再去北京了,我们得快点赶到东北。”
“你不是说要等到冬天去那里看雪吗?”我笑着说。
“呵呵,现在不一样了,我病好了”老财也笑着说。
“病,你怎么了?”我看着老财贼笑的样子。
“我以前阳痿”老财稳了稳心情说。
“我以前阳痿,所以媳妇跑了,不过现在我好了,就在昨晚,我好了“老财扭曲着脸庞各种表情说。
我不知道是该笑老财无能,还是要为老财能够重振雄风感到高兴,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拍了拍老财的肩膀,无以言表。
……
5
离开保定,我和老财坐大巴去承德。
如果老财还活着,老财依然会带我在承德选择偷一家超市吧。那个时候的老财只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尽快赶到东北,找到他媳妇。我一直怀疑老财若真是到了东北就一定能找到他媳妇吗?我问过老财,老财说他知道他媳妇在哪?要不然也不会来东北找她。
到达承德是在晚上,我和老财站在一家不大的超市门前。
老财扔掉烟蒂说:“三叔,你在这等我,我进去。“
“老财,要进一起进”我看着老财说。
老财犹豫了一会说:不行。“
“我们只拿三千,多了不拿“老财又说。
“嗯,就拿三千,三千,我们应该也不会被通缉,也就还可以到达东北。“
我和老财准备去偷面前这家超市,我们已经身无分文,这是老财告诉我的,我信,因为从出来我就身无分文。
事情得从我们从保定坐上车,快到承德时说起。
大巴车在快到承德时已经下了高速,坐了那么久的大巴终于快可以放松下身体的时候,突然两辆面包车从大巴车两侧冲到前面拦下来大巴车,紧接着便从上面冲下来十个人左右带着面具,手拿砍刀,直奔大巴车而来。带头的冲到门前没几下就把车门给踹开了,紧接着便听到车里孩子的哭声,妇女的叫声交杂在一起,上了车后的劫匪开始用砍刀敲打着车子用来警示人们安静。
我惊慌的看着老财,老财惊慌的看着我。
我们遇上打劫的了。
“把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不用挨刀子“最后上到车子的人大声说着,同时旁边两个人也撑开手中的手提袋,其余的人则分散站在过道上。
老财这时慌张的从胸包里掏出了所有的钱拿出一半递给了我,我十分奇怪,难道老财是要我偷偷把这钱藏起来来吗?若真这样。再被劫匪发现的话我指不定得挨两刀。
“老财,我算是看透你了”我心里面自言自语。
“三叔,拿着,要不他们过来,你没钱估计会挨刀子”老财把钱硬塞在我怀里说。
“什么?”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财。
“你们干什么呢?”过道上的一个劫匪突然看着我们大声吼道。
“拿钱呢,拿钱呢”老财慌忙把钱伸到劫匪面前小心翼翼的说。
老财说出门在外什么都不重要,唯独要安全。他既然把我带了出来就有责任把我完好无缺的带回去。
我们只拿三千块钱,是因为我们被劫走的钱也就三千出个头。
老财有一手开锁的本领是因为老财的父亲有配钥匙的手艺,老财打小就对锁和钥匙感兴趣,即使后来老财的父亲不再配钥匙了,老财却对此着了迷始终没放弃研究。这种超市的锁在老财眼里就像换个灯泡那样随意。
凌晨一点钟,我先在门口旁放哨,老财手拿一根铁丝蹲在超市门前,没几下便“嘎达”一声,锁就开了。
慢慢的打开门,轻声慢步走进去,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找到柜台。
“老财,咋样,啥情况?”我轻声的说。
老财在柜台前鼓捣了一会后说:“三叔,让你放哨,你怎么也进来了,快出去“。
“老财,生死与共“我坚毅的看着老财,老财看不到我真挚的眼神,只随口说了句”别添乱了,快出去。“
我失望的又走出超市,在不远处点根烟把风。没过多久老财也出来了。
“老财,怎么样?“我上前迎接老财说。
老财向前挥着手说:“先离开,先走。“
大约走了十分钟后老财在一个公共厕所后面停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凌乱的钞票。
“没有多少,估计连两千都不到“老财说。
我接过老财手里的钞票开始数起来,比老财估计的要多,有2200多元。
“行,够了,可以到东北了”老财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有了钱后我和老财便直接奔向承德火车站,在窗口麻烦的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后我和老财买了七点钟去沈阳的火车票。
一人一碗泡面,一个卤蛋,一根香肠,一包烟,还有两小瓶二锅头,我和老财就坐在候车大厅的地上对酒把欢。
“老财,马上就要到东北了,你见到了你媳妇,她会跟你回家吗?”我闷了口二锅头说。
“不需要她跟我回家”老财说。
“不回家?那你来找她干什么?”我不知道老财心里是怎么想的,经过这一路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老财。即使我从小都是跟着他玩,我也猜不透他。
“她走的没有错,我也陪不了她”老财叹着气说。
我略微沉思了一会后说:“老财,你不是说你那病已经好了嘛?”
“去你的”老财一听突然就笑着抬起胳膊推了我一下。
我呢?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和那没关系”老财又说。
6
承德到沈阳的火车,走的有点慢,车上有些冷。
下车后我和老财对着沈阳火车站的走道连着打了四个喷嚏。
“靠,安全到达,我还一位有人敢劫火车呢?”老财摸了摸口袋的钱说。
“火车上小偷和在火车上打劫会有”我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啥?”老财自然的赶忙把钱掏了出来看了看还依然都是人民币的样子,而后又把脚上的鞋子给脱了并从鞋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啥?”我看着银行卡,又看看老财。
“钱”老财淡定的说。
“超市的?你也没密码啊。”我嗤嗤笑着说。
“这卡是我的,里面有五万”老财依然淡定如水。
“不是没钱了吗?你有钱,干嘛还,还,还那个啊?“去有点不高兴的说。
老财没有再和我多说,独自向前走着,我在后面跟着,前面的老财就像一团雾,越来越浓的雾。
出了火车站,老财站在广场上打了个电话,电话说的有点久。结果是老财告诉我说,我们得继续往北。老财说他电话是打给她媳妇,她媳妇没在沈阳,去了哈尔滨。
一人一碗泡面,一个卤蛋,一根香肠,一包烟,还有两小瓶二锅头,我和老财依然就地而坐在候车大厅把酒言欢。
“老财,到底怎么回事?“我说。
“这五万块钱是给我媳妇的,我不会动它“老财说。
“老财,她跑了,她不要家了,她不当你媳妇了“我有点激动又有点可怜老财。
“她当初嫁给我,我就没给过她太好的东西,一年多里也委屈她了,五万块就算是补偿吧“老财猛喝了一口二锅头后说。
“那就找到她带她回去“我越来越听不懂老财的话。
“不回去了,回去了,我只会欠她更多“老财说到这里时眼睛有点开始湿润。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劝导的话,安慰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别再想了,没事的“老财反而安慰我说。
……
哈尔滨有些远,我和老财在火车上过了一夜。
老财一路上眼都没合过,生怕那张卡被小偷给摸了去。
出哈尔滨火车站时让我惊讶的是老财的媳妇霞子在火车站广场上接他。
“三儿,你也来了“霞子看见我后很自然的说,丝毫没有一点自我感觉惭愧。
“霞子,这怎么回事?“我看着霞子说。
霞子看看老财没有说话。
老财这时掏出几百元前塞给我说让我先找个地方吃点饭休息一下,他和霞子有事情要说。
我觉得我也确实没有必要再待在那里,索性就拿了钱走开。
找了一家饭店来了一大碗猪肉粉条菜后便就近找了家旅店,然后发地址给老财。
旅店虽然很破,可是一路的颠簸,我很快也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郑州人民公园的蹦极台旁,我和我那痴恋的姑娘一同站在了蹦极台上。我们说好要一起跳下去,结果在最后只有她跳了下去,我不仅没有跳并且在她跳下去的一刹那剪断了绳子。
再后来,我便醒来,额头上满是汗珠。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老财还没回来,手机也没有他的未接。
再见到老财是在第二天早上。
老财打来电话叫我下去吃早餐。
“吃过饭后收拾一下,我们就回去”老财吃着大饼说。
“回去?”我诧异的看着老财。
“回去,该办的事都办了”老财说。
“我们好好的睡了一觉,那五万块我也给她了,我们也该走了”老财继续说着。
我想要说些什么,可插不上嘴。
“世上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要因为这事情而在留下别的遗憾,留下别的不好的事情”老财又说。
很多时候,在我对于老财猜不透的时候我会觉得老财上辈子一定是个哲学家。
“你的路还很长,不要气馁,不要放弃自己”老财拍着我的肩膀继续说。
7
归途。
老财说要从哈尔滨直接去承德,他说在承德他还欠着一件事情没有办妥。我肯定的认为老财在哈尔滨又有着什么样的往事,事实是老财在下了火车后便要直接奔向公安局。
老财说他要去自首,老财说他会一个人扛起偷超市的是事情。
老财说他要完好如初的让我回去。
我当然不会一个人走,我固执的跟着老财,像一个怕迷路的孩子紧紧的跟着自己的母亲。
到了公安局,老财还是一个人扛起来所有的事情。交了2200元,钱是老财从霞子那里拿的,而后承德公安局便把我们直接送到了老家。
老财笑眯眯的说,去的时候,一路坎坷,这走了,看这情况肯定是一路顺风了。
回到老家后老财被直接送到了县里的公安局给判了偷盗罪。
我从第二天开始每天都要去县里看望老财,可是老财却莫名其妙的不见我。
直到一周后老财突然被公安局的人给送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县里医院的医生。
老财得了白血病,治不了了。
老财说他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病,在他媳妇没离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打算就自己默默的离开这世界,可是他媳妇的突然离开让他觉得他有责任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不让自己心存遗憾。
我开始明白,老财的东北之旅实际是他有计划的在做着他的告别人生之旅。一路陪伴他的我也要学会告别过去。我感谢老财。
两个月后,老财于一个早晨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未满二十五岁。
老财的葬礼上我又一次见到了霞子,我没有对她心存任何偏见,因为老财说过是他老财自己没能力再留在这世上陪她。
老财的葬礼上最意外的是我见到了大孔。
大孔开着老财的二手越野车载着他媳妇从保定赶了过来,从那时起我也就开始把大孔当作老财这样让我敬畏的人。
最后的最后,我和大孔坐在老财坟前。旁边是我们当初留下的两箱老白干还有一盘花生米。
大孔拿起背着的吉他,看着老财的坟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会弹吉他?”我说。
“会点,几年前作文艺青年时学过点”大孔说着便弹了起来,是一首熟悉的曲调《送别》。
接着,我打开一瓶老白干闷了一大口后和大孔一起轻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