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家住在孤山的半中腰,念小学时我便在那里长大。
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唯有孤山的那几年记忆深刻,我总记得春暖花开的时节里,奶奶家后山上漫山遍野红团锦簇的映山红。
我跟堂弟堂妹一起在山野间奔跑,欢笑嬉闹着采花,然后各自抱着一捧映山红回家装饰房间。
我拿着土瓷瓶装满水,把鲜艳欲滴的花朵插在里面,等着未开的花朵含苞待放。
听奶奶说,爷爷为人比较孤僻,和四个儿子分家的时候就独自选了这个山头,占山为王。爷爷仅凭一己之力削平了一座山,铺了一条土路从山底下弯弯曲曲连到半山腰。
爷爷是个勤劳的人,他在屋后后山开了一土条路蔓延到山脚的水塘边。塘里种满了荷叶,一到夏天邻近的村民便扛着木盆来摘菱角。
爷爷还在池塘边开发了一片小菜园,方便灌溉。
满目青翠,四处群山围绕,爷爷在削平的山上盖了三栋土墙瓦房,还有两间茅草屋。后来三叔娶了媳妇便靠着三间瓦房盖了两间红砖平房。
堂弟林林和小月便是在这两间红砖房子里出生的。待我上到三年级时三叔在城里赚了钱,便在村里的集中地买了地基盖了新的房子,后面他们便搬走了。
林林和小月从六岁到十二岁的这段时光一直陪伴着我长大,童年的回忆里有了他们我减少了很多孤单。
爷爷每天很早就起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断开垦着田园。他在陡峭的山壁周围建了一圈竹林;在屋子左边的空地上种植了一片松树林。大山里什么不多,就是地多物广,围着着三间瓦房两间红砖屋周围的还有柿子林、李子林、还有参差不齐的橘子树、杏子树、板栗树……
它们大多生在斜坡,或忽高忽低的土坡上,小时候奶奶说我们是三只猴子,一直在树上爬上爬下。也的确是这样,为了吃到那些个果子我们还真的废了不少心思,被板栗刺扎过、被柿子涩嘴过、被李子酸的龇牙咧嘴过……数不清了,小孩子贪嘴起来可是无所不能的。
爷爷还搭建了很多菜地,有棉花园子、山芋园子、油菜园子、小菜园子……数都数不清了。
我的爷爷虽然脾气甚为不好,但是他真的是个很吃苦耐劳的人。渐入老年,因为跟自己子女都不是很亲近,他就一直说要靠自己。每个星期他都会把菜园里的最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鸡蛋拿去河浦镇上的菜市场卖,把一毛两毛五毛一块的钱攒着说是留给以后自己养老用。
河浦镇离山上的家好远,有二十公里。爷爷每次上集市都要赶早,去晚了菜就卖不出去了。所以不管春夏秋冬只要卖菜那天他都是三点左右起床,挑着担子顶着初晨寒湿的露水,举着厚重的老式手电筒靠着微亮的灯光在山路里穿行,步行到河浦镇上的菜市场。
有时候爷爷的菜卖的很好,有时候只能卖到一半,不过幸运的是极大部分都是可以卖完的。只要卖的比较好的情况下爷爷都会带些集市上早点店铺里的麻球、糍粑、肉包子之类的回来给我们解嘴馋。
从小到大估计我最想念爷爷的时候便是等着他从镇上回来的时刻吧。
总是不断的问奶奶,“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奶奶就会刮我的鼻子,说我是“好吃佬”。
很感谢我勤奋的爷爷,因为他的辛苦播种,小时候虽然穷了些,在吃的方面还是比较充足的。爷爷会隔三差五的从集市上带些便宜的冻鸡架回来,奶奶会用自己腌制的咸菜炖锅子,小土瓷罐小火慢熬,香味四溢。有时爷爷也会极少数的买点肉啊鱼之类回来打牙祭。至于蔬菜类更是丰盛有余,每次碰上土豆、芋头、玉米等丰收的季节,那些个实在卖不完的能在地窖封存好几个月。
于是会连续几个月桌上出现一物N样式菜系:红烧土豆片、青椒土豆丝、土豆汤、土豆饼等等,还有同类菜系,红烧芋头、蒸芋头、芋头粥…吃的我是苦不堪言。它们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直到我长大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碰玉米、土豆、芋头、蚕豆等五谷杂粮,只爱吃肉。
不过现在等我再吃这些蔬菜的时候,却没了小时候的那种原滋原味的味道了。
我怀疑我现在得了健忘症,因为以前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大多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都是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我不想就他们这样烟消云消般随着时间的隧道流逝而去,就像飞鸟曾经从我的上空飞过,我看着它们渐行渐远,直到天空慢慢消失了它们的踪影。
时间久了,我也会忘记它们曾经来过我所在的这片土地。
其实,它们曾经真的来过。
如同那些离我而去的人一般。
他们曾经都是鲜活的存在过这个世界上,虽然大家都是些小小人物没有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但是,谁规定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要活的不同凡响。
宇宙很大,地球也只是其中的一颗小行星。我总觉得我们人类能带着思维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极为幸运又不容易的。
不论平穷富贵,高矮胖瘦,众生百态,能过好自己的一生,不留遗憾,便已足以。
所以我便记下来,不管是别人能看到,或者自己留着回忆,只要不被忘却,他们就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