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新出来时非常兴奋,读了有点失望,没有以前阅读过的佩索阿诗歌精彩,比如“恋爱中的牧羊人”那几十首(这也是佩索阿比较满意的部分),有小部分重看,大部分初见,当然也有极好的,比如重见到的中长诗“烟草店”、“鸦片吸食者”等。佩索阿的诗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们能诉诸普遍,上升到一个哲思的悬置疑问,它停在那儿,或许永远没有答案,却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也许之后,你一生都会去回顾它……
这本诗集,总觉得有的诗歌可能属练习作,当然,阅读体验的不满足也可与翻译有关。是的,不同许多纯抒情诗人,佩索阿的许多诗是思想之诗,它们展现思之音符和韵律。没错,思想也有呼吸、起伏、节奏、生命,倘若你能艺术化地像佩索阿一样呈现,还能看见他省略而让人感觉到的更大空间、折转、跳跃等,所有诗歌艺术的普遍手法。你会看见思想也有跳动的一颗心脏,美丽夺目,那是另一种迷人。在思想的密林深处转悠,曲曲折折,柳暗花明,是精神极度满足的盛宴。
附录中的一篇,小说《无政府主义银行家》就展现了佩索阿极其卓越的思辨才能。通篇以一位作为银行家的无政府主义者向“我”谈论他的理论,他的探索道路和实践,他如何成为一位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
附录中的另一篇,《回忆我的导师卡埃罗》可作为理解“恋爱中的牧羊人”组诗的补充(牧羊人组诗署名卡埃罗所作),也可见佩索阿散文风格的典范,在《惶然录》和《自决之书》里延续,不过《惶然录》以一个小职员之口表达了他的惶惶不安和困惑,是情感的载体。《自决之书》更多思想的设计。
这本小诗集,相对佩索阿数量庞大的写作来说,只是冰山一角,你可以说代表其中一个佩索阿(他有一百多个面具),但当他以不同身份、对立观点去消解对方时,你会发现,我们没法把握一个真正的佩索阿,是的,佩索阿存在,就是他的所有作品存在本身:坦率的、隐匿的,逃跑的、游戏的,散乱的、无处不在的,现实的、幻想的……所有似而非的集合。
就如阿兰·巴迪欧 所说:“ 在和维特根斯坦同时(或者差不多时间),佩索阿独立提出了一种最最激进的将思想等同于语言游戏的方案。他的“异名”是什么呢?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异名”的实质既不是计划也不是理念。它用于书写,用于产生诗歌的多样性……佩索阿的现代性体现在他对柏拉图主义和反柏拉图主义这种对立提出了质疑,他的诗歌的思想任务既不是忠于柏拉图主义也不是为了反对它。我们从他的作品中接收到一种命令,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是沿着柏拉图和反柏拉图之间的道路,在诗人为我们开辟的空间中前行,那是一种多元的,空虚的和无限的哲学。这种哲学将为这个众神从未抛弃的世界带来福音。我们现在的哲学任务是:成为佩索阿所代表时代的人。”
2019/10/11
附:《无政府主义银行家》
无政府主义的定义指的是对所有社会约定俗成的东西的拒绝,以及用激烈的斗争把它们全部废除……
“世上唯一邪恶的东西就是那些叠加于我们的自然现实之上的各种社会传统和虚构——从宗教到家庭,从金钱到国家。我们生下来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更确切地说,我们成长为男人或女人。从自然的角度说,我们并非生下来就为人夫,就或贫或富,成为天主教徒或新教徒,葡萄牙人或英国人。所有这些界定我们是谁的东西都是社会虚构。为什么说这些虚构是坏事?因为它们是虚构,是非自然。金钱和国家一样邪恶,家庭制度和宗教一样邪恶。如果在这些之外还有别的虚构,那么它们也同样邪恶,就因为它们也是虚构,因为它们掩盖并阻挡自然现实。纯粹的无政府主义的目的是去除这些虚构,除此之外的任何理论都是虚构。用我们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智力促成一个社会虚构来代替另一个,这是愚蠢的行为,更是彻头彻尾的犯罪,因为它造成了社会混乱,目的却是维持原样。
“我刚才解释过,我们不可能在物质上变成那些在物质上还不存在的事物。但假如一场暴力动乱带来了社会革命,其目的是一种尚没有提上日程的自由社会(因为人类也还没有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就会带来一种那些想要建立自由社会的人的专政。到那时,应该就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纲要,据此人类可以做出相应的改变。
一个革命政权意味着战时专政,说白了,就是军人专制政权,因为战时状态被强加于通过革命夺取权利的那一部分人之外的整个社会。革命家们的指导原则,他们的主要目标,彻底泯灭于一个完全是战时环境的社会现实中。所以革命专政必然导致好战专制的社会,而且独裁时间越长就越显著。换一句话说,就是军人暴政。
“那么你将能理解我做出的结论。目标:一个无政府主义或自由的社会。方法:突变式的,没有变迁的,从布尔乔亚社会到达自由社会。它在如此情况下才可能:一种激烈的,横扫一切的,旨在使人们从头脑上做好准备从而打破所有阻力的宣传战。我指的是所有那些东西,可通过直接或间接的行动让人们做出准备,迎接自由社会的到来,打破对它的反抗。那样的话,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克服的阻力了,当社会革命到来的时候,事情就会很迅速,毫不费力,没有必要通过革命的专制来摧毁反对派,因为没有什么反对派了。如果无政府主义实现不了,那么最公平的,唯一合理的社会,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就是布尔乔亚社会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成为无政府主义者的原因,和怎样成为的过程,也是我为什么,又是如何拒绝那些不那么激进的社会学说的,并认为它们是错误,不自然的。”
“无政府主义者想要什么?自由。他自己和其他人的自由。全人类的自由。他想免于社会虚构的影响和压力。他想和出生时一样的自由,并一直享有那个权利。他想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自由。社会虚构是唯一的障碍。我意识到,它们才是必须被毁灭的东西。对它们的毁灭应该是为了提倡自由,达到自由社会的最终目标。
因为如果社会虚构的毁灭能导致自由,或给自由铺路,它同样可以给新的社会虚构取代自己而廓清道路——这样的虚构同样糟糕,因为都同样是虚假的。所以必须小心行事。最好的计划就是,如果可能的话,在当下就能导入某些属于未来的自由。
不用多说,除了不要阻挡未来的自由,我们还必须小心不妨碍那些被社会虚构压抑的人们的自由。很明显,我们不必担心妨碍那些权势阶层的‘自由’,还有那些代表社会虚构并从中获利的人的自由。他们具有的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压迫的自由,和自由相反,对此我们应该积极反对。
“一个快速、突然、席卷一切的社会革命,使得社会从布尔乔亚制度一步跨越到自由社会……在这场革命到来之前,必须得做强度很大的准备工作——依靠直接或间接的行动——使得人们的头脑做好准备,以迎接自由社会的到来,或把布尔乔亚的阻力削弱到一种昏睡的状态。”
“这场革命理想地来说应该是世界性的,在所有地点同时发生,或至少在全世界所有重要的地点发生;如果那样不可能,这样也行,从一个地点很快传播到另一个地点,直到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国家,并且是一场彻底的无条件的革命。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工作,为这样的革命做准备。我已经解释了如何通过所有可能的方法反抗社会虚构;如何保证这个反抗以及我代表自由社会所做的宣传决不妨碍未来的自由,或者现今被压迫者有限的自由,如何创造一些属于未来自由的东西,如果可能的话。
为了未来而工作是好的,我想,为了其他人的自由而工作是好的。不过如果我是一个基督徒,我就不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了,因为我们在这个地球上的短暂生活的不公平无关紧要,不过是上帝对我们的考验,我们的报酬则是永生。但我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基督徒,所以我必须问:我究竟为了谁而牺牲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自己?”
“我充满了怀疑,你看得出为什么……我是一个物质主义者,我为什么要操心社会不公,改变人们的思考方式,而不是享受生活,享有更多的快乐,把那些事情放到脑后?为什么一个不过是要有自己生活的人,不相信永生,除了自然之外不承认任何法律,因其非自然而反对国家,因其非自然而反对婚姻,因其非自然而反对金钱,反对所有非自然的社会虚构——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必须倡导利他主义,为了他人、人类而自我牺牲,考虑到利他主义以及自我牺牲也同样是非自然的?
我们生而为人,就意味着我们有责任维护所有人的福利。但这个‘责任’的概念真的就是自然的吗?它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它强使我牺牲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的舒适,我的生存本能和我其他的自然本能,那么它不就和那些社会虚构一样吗?
拒绝让我们自己享乐是非自然的,但是如果拒绝一种享乐是为了换取另一种快乐,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这是自然所决定的,当我们不可能自然地同时拥有两者,就只有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那么致力于自由社会和人类未来的幸福的事业,我能得到什么样的自私的,或自然的报酬呢?只有一种认识,即尽了责任,为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做了努力。然而这并不是快乐本身,如果它还是快乐的话,也只是一种产生于虚构的快乐,就像极端富有的快乐,或者出生于优越的社会背景下的快乐。”
公正的概念在我心里,我想。我自然地感到了它。我感到一种责任,它超越了我对自己的命运的关心。于是我就沿着我选择的道路走下去了。”
问者:“你没有解决一个逻辑上的问题。你的行动出于一种感情用事式的冲动。”
“不错。但我是在讲述我个人的故事,我是如何变成无政府主义者的……
记得无政府主义者的最佳行动路线的结论吗?……它们应该有助于摧毁社会虚构,同时不妨碍未来自由的诞生,或限制当下受社会虚构压迫者的有限的自由;如果可能,它们也导致某些属于未来的自由……
我们的无政府主义群体,不大——我想大约有四十人左右吧——开始产生专制。有些人强制性地成了领导,有些人因为精明成了领导。有时候是强拉,有时候是通过坚持,或者别的原因。但从来不是因为一个逻辑的理由。这种主客之势的形成总有一种无意识的味道,就好像是本能。一群真诚的人(我敢向你保证我们都是真诚的)组合起来,明确地要为了自由事业而工作,几个月后,却实现了唯一一个不容置疑的具体的结果:在其中产生了专制。
还有一些现象更有意思。比如帮助的专制……当我们帮助别人,我们把他看作一个似乎能力不足的人;如果他并非能力不足,那么或者是我们的帮助使他变成那样,这就是专制;又或者我们认为他本就如此,这就是藐视。在前一个情况,我们限制了他的自由,在后一种情况,我们认为他是可鄙的,拙劣的,或者没有获取自由的能力。
为了未来的自由努力,除了产生专制却没有别的结果,并且不是一般的专制而是一种全新的专制:一种被压迫者相互施加于其自身的专制。我开窍了,找到了根源,那是一个我的无政府主义生涯中值得庆贺的日子,那天我发现了我的无政府主义方式。 我想:我们这个专制不是从社会虚构衍生来的。那么它是从哪儿来的?也许从自然属性而来?如果是,那么我们可以和自由社会说再见了!如果一个社会完全建立在自然的人类素质之上,亦即我们出生时继承的天生的不可控的东西——如果一个只建立在这些属性之上的社会却成了一个各种专制的混合,那么谁会创建这样的社会呢?在两个专制之间,最好坚持那个我们熟知的,至少我们已经习惯,不必在一个新的专制下反而感觉更强烈,特别是那出于自然的专制,任何对它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就像反抗死亡。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无政府主义社会不能实现,那么我们可能拥有——必须拥有——的下一个最自然的社会就是布尔乔亚社会了。
“但这种专制真的是从自然的属性发展而来的吗?什么样的属性是自然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有智力,想象力,意志力的程度之别——当然了,所有这些都属于精神领域,因为我们这里考虑的不是自然的身体条件。如果一个人支使另一个人,并且没有社会虚构在其中发挥作用,那么肯定是因为他在某个自然品性上优越。他通过运用自己的自然品性来支配对方。但我们还必须考虑这种对自然品性的运用的合法性。换句话说,它真的是自然的吗?”
“对我们自然品性的自然运用是怎么回事?也就是服务于我们品性中的自然目的。控制别人是我们的自然品性吗?在对待某些被认为是敌人的特定情况下是的。对无政府主义者来说,任何社会虚构的代表或它的专制都明显是敌人;所有其他人,因为他们是像他一样的人,都是自然的同道。所以我们的专制,虽然不是从社会虚构发展而来的,同样也不是从自然品性发展来的。它是从一个对自然品性的错误应用和歪曲发展来的。那么这种歪曲的根源是什么呢?”
“这不外乎以下两种情况。或者人性本恶,所有自然的本性都天然地邪恶,或者邪恶是人长时间处于一种社会虚构的影响的氛围下的后果,这种影响造成了专制,导致人们对其自然属性的自然运用与专制无法分辨。哪一个假设是对的呢?科学无法帮助我们,不管我们在历史中回溯多远,我们总发现人生活在某种社会专制之中,也因此我们无法知道人类生活在一个完全自然的环境下会是怎样的。既然我们无法决定哪一种假设是对的,我们必须选择那个更有可能的,即第二个假设。认为天性就是自然而然的扭曲的看法,即人类由于长时间处于造成专制的社会虚构中而导致天性被扭曲,所以一出生就具有了专制的倾向,即使我们没有去专制的意愿。思考者将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我以接近绝对的确定性选择第二个假设。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很简单……我们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但以独立的方式。如果我们为了同一个无政府主义的目标努力,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在以他自己的努力来给摧毁社会虚构和创建将来的自由社会的事业做出贡献。每个人单独工作,我们永远不会通过支配别人,或通过帮助别人从而遏止别人自由的方式,来限制别人的自由,由于我们之间并不互相影响,所以我们就不可能产生一种新的专制。为了同样的无政府主义的目标而独立工作,如此我们就有了联合起来的好处,而没有产生一种新专制的弊病。道义上我们是联合的,因为我们分享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还是无政府主义者,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自由社会而努力。我们就不受社会虚构以如下的方式对我们施加的有害影响:也就是通过其遗传性的作用来毒害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天性。
“这种策略当然只适用于我称作准备阶段的社会革命。当布尔乔亚的反对被瓦解,全社会都来到接受无政府主义学说的转折点,而社会革命尚未到来,要实施那最后一击的时候,我们才不再单独行动。单独行动的策略是为了在一个布尔乔亚的语境下推进无政府主义,比如现在,比如我和我的同志们结社的时候。单独干我们也做不了多少,但至少我们不会妨害自由,不会产生新的专制;我们做成的哪怕再少,也是真正的成就,而没有附带的失败和损害。单独工作,我们学会了更多的自立,而不是彼此依赖,更自由了,因此让自己——也通过榜样作用让别人——更好地为将来做好准备。
我立刻去和我的同志们分享我的想法。那时我才认识到我在和什么样的蠢人懦夫打交道!他们的本性暴露了。他们整个就是一群生来就是奴隶的人。他们想要自由,只要有人去为他们搞到,只要是像国王封赏爵位那样赏给他们的就行!几乎所有他们那些人都是发自心底的谄媚者。
我认识到无政府主义比那些争吵重要。即使他们不想成为无政府主义者,我还可以。如果他们只是玩一玩自由论,我没兴趣和他们一伙儿。如果他们觉得唯一的战斗方式是胡混在一起,从而产生一种他们说要摧毁的新专制,那么他们自己兴高采烈地去做吧,一帮蠢货。但这并不构成我去做一个布尔乔亚的理由。我要一个人去和社会虚构作战,只依靠我自己的信念和资源,甚至没有那些曾是我的同志的人们在道德上的支持。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高尚的或英雄的姿态。这只是一种自然的姿态。如果这条道路只能被每个人单独跋涉,那么我不需要别人跟我一起走。我有理想就足够了。正是在这样的情况和原则下我决定一个人单独和社会虚构进行战斗。
我将不得不二者选一,除非,当然了,我可以两者都选。那两种办法是:非直接行动,也就是相当于宣传,另一种就是某种直接行动。我从来没有认为我是一个演说家或作家。所以我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即把非直接行动作为我无政府主义活动的一条可行的道路。这样给我剩下的就只有直接行动了,我的努力必须落实到实践和现实生活上去。行动之路而不是智慧之路。既然必须如此。没问题。”
“我需要把我学过的无政府主义行动的基本方法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反抗社会虚构而不产生新的专制,如果可能的话,开创属于未来的自由。
“从实践的角度,斗争指的是什么?从实践的角度,斗争意思就是战争,或至少是一场战争。如何才能对社会虚构发动战争?
我没有能力摧毁社会虚构,那只能由社会革命来完成。在革命发生之前,社会虚构至多能被动摇到命悬一线,但是只有布尔乔亚社会的垮台或者一个自由社会的到来才能在事实上摧毁它们。
布尔乔亚社会不是由战斗分子,而是由纯粹被动的人组成的;‘战斗’不是针对布尔乔亚社会成员的,而是这个社会建立其上的社会虚构的主体。社会虚构不是我们可以对其开火的人…
“摧毁社会虚构的想法也毫无用处,不管是摧毁它的整体还是某一部分。替代的方法是,我必须得这样征服它们,即压制并使它们虚弱到不能活动的程度。而最显著的社会虚构,至少在我们的时代,是金钱。
我怎样削弱金钱,或者更准确地说,金钱的力量,它的专制呢?通过不受其影响,因此高于它,使它不起作用,至少对我而言。它在人类的层面不起作用则意味着,不仅削弱它,而且摧毁它,因为得消灭金钱的虚构才行。但我已经向你证明任何社会虚构都只能被社会革命所消灭,只有后者才能把它们连同布尔乔亚社会一起推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它的影响范围撤离,也就是,从文明撤离;因为其中并无战斗,只是逃跑。那些逃离战场的人不是在身体上被击败了,而是精神上被击败,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战斗。唯一可能的方式就是获得它,获得足够的它,从而不再感觉它的影响;我挣的钱越多,我就越不受它的影响。正是我在用无政府主义信念的全部力量和明晰的头脑的全部逻辑,清楚地认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才进入了我的无政府主义的当下阶段——也就是金融和商业阶段。
问题是,首先,如果没有一种自然或自利的报酬而为了某些事或理由而工作,这是非自然的,不管它是什么;第二点,为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目标而投入努力是非自然的。这就是那两个问题;现在你观察我的理智所找到的无政府主义行动的唯一正确的方法是如何解决它们的……这个办法使我变得富有,所以它给出了一个自利的报酬。因为我把自己从金钱解脱出来,高于它的力量,从而实现了这个方法的目标,也就是自由。所有人的自由只能在所有的社会虚构被社会革命消灭之后才能实现,而后者是我单独一个人无法实现的。重要的一点是:我努力求自由,我实现了自由。我获得了我有能力实现的一种自由,很明显我无法获得我没有能力获得的一种自由……注意,如果理性表明这是唯一正确的无政府主义方法,那么它能自动解决任何无政府主义都无法解决的逻辑矛盾的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对它的真理性的进一步证明。”
“这就是我采取的办法。我从削弱金钱的虚构方面着手致富,我成功了。我更努力地工作,更努力地斗争,挣更多的钱。最后我发了财。我没有考虑我使用的手段;我坦白,我的朋友,我并不考虑我的手段。我是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牟取暴利,诈骗,甚至非正当竞争。为什么不?我是在和这样的社会虚构作对,它是如此不可原谅地非道德,非自然,为什么我要担心我用的手段?我是在争取自由,为什么担心我用以反抗专制的武器?丢炸弹、开枪的愚蠢的无政府主义者,完全了解他在杀人,他的主义不包括死刑。他通过犯罪来攻击非道德,因为他觉得对非道德的毁灭使得犯罪有了正当理由。他的这种方法是愚蠢的,作为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方法来说具有相反的效果,是错误的,正如我所揭示的,不过从他的方法的道德性上来说他是聪明的。相反,我的办法是正确的,我作为无政府主义者,以合法的手段,一切可能的办法发财致富。我达到了我的有限的梦想,成了一个实践上的,头脑清晰的无政府主义者。我是自由的。我初始的目标是和社会力量作战;我战斗了,我也打败了它们。”
问者:“你的方法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创造自由,而不是创造专制。但是你却导致了专制。作为一个牟取暴利者,一个银行家,肆无忌惮的金融家——请原谅,但你自己也是这样说的——你已经导致了专制。你导致了和那些你口口声声反对的社会虚构的代表们一样多的专制。”
“专制寓居于社会虚构中;我并没有添加新的。它属于社会虚构本身,我无法毁灭,也不企图毁灭。我再重复第一百遍:只有社会革命才能毁灭社会虚构;在此之前,所有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行动——比如我自己的——都只能削弱社会虚构。我只造成了自由。我解放了一个人。我解放了我自己”
问者:但是用你的推理,人们几乎可以这样结论了,就是没有一个社会虚构的代表在实施专制。”
专制属于社会虚构,而不是体现它们的人们。这样的人们是那些虚构施加专制的工具,正如杀人犯杀人所用的刀。你肯定不会想象通过取消了刀就可以消除罪犯……设想你消灭了世界上所有的资本家,却没有消灭资本……第二天资本就会掌握在另外一些人的手中,并通过他们继续它的专制。不仅如此:用同样的道理你可以指责一个将军,为他的国家,在战争中为了击败敌人而不得不牺牲这个国家的一些人。不管是什么样的战争,有的你赢了,有的你输了。最终要看的是它的主要目标;其余的……”
问者:但还有……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想给自己求得自由,但也为了别人。他想要的自由,我是这么看的,是给全人类的……
“根据我发现的唯一可行的无政府主义者的方法,每个人必须解放自己。通过获得我自己的自由,我为了自己、为了自由履行了责任。但我从来没有向他们隐瞒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的方法;我刚一发现就全都告诉他们了。为什么批评我,就因为我履行了自己的责任,也就是最大限度地解放了我所能解放的人吗?为什么不批评那些没有履行自己责任的人呢?””
问者: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你聪明,或者没有你的意志坚强,或者——”
“呵,我的朋友,但你说的都是出于天赋的不均,而不是社会的,无政府主义也无能为力。一个人的智力程度和意志力是他和大自然之间的事;社会虚构根本无从介入。“除非……除非自然属性的遗传性扭曲深入影响到某些人性格的核心处……使他们生下来就成为奴隶,因此没有能力做出任何的努力来解放自己……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拿自由社会或者自由怎么办?……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奴隶,自由就是一种专制,因为它违反他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