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 文/堇洛
我弟弟曾经在我生病的时候这么对我说:“你生病了,我一个人在学校玩手机吃外卖好无聊啊……诶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偶尔也读书写字的啦!不过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哦,我看着同学们坐满了教室,看窗外凌晨三点的北京依然有灯红酒绿,还是会觉得,我还是一个人,姐,你不在,这就是我一个人的北京。”
或许你会有这样的时候,在举世欢庆的节日里一人垂泪,在美好的日子里一人落寞,在喧嚷的地铁口回首,发现你的身后,只有茕茕孑立的身影被路灯无限拉长。
记得在弟弟跟我说过这段话之后,我觉得很感动又很伤心。感动的是血脉亲情天然带给人的那种灼心的温度,伤心的是让他觉得那样孤寂的时刻竟然是因为我。
我和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父母在京,我和弟弟两人在浙,互相扶持着长大,成长当中有很多值得人欢喜又心碎的事情。那些本该与父母分享的成长的烦恼,我们除了对方,似乎无人能倾听。
我比弟弟高一年级,他放学了偶尔会被留下来罚抄英文单词或者补考卷,我就背着书包在他教室门外等他。有很多的家长挤在门口等着接孩子,教室外是长长的圆形走廊,我靠着柱子,看着风吹云动,树梢影绰,然后一直待到日落西斜,人群散尽,天空如墨。周遭那些喧闹都安静下来,各间教室从灯火如豆到掌灯稀拉。
后来我和弟弟虽重洋远隔,幸能仍彼此心心念念,未曾有相弃相离,大抵也多有那十年相伴的缘故。
潮汐涨落,圆盈或缺,餐桌上却仍旧可以每日放上两副碗筷,也算是一种不幸的幸运吧。
那会儿也执着的给父母写信,从小学一直写到初中毕业,大概有七年吧。那时候我每天都怀着无限期许,在字帖上临字力求字迹隽秀,也学着画些小玩意儿,好让父母收到我的信的时候可以眼前一亮,莞尔一笑的说:哇塞,许久不见,你的字竟这么好了。
但我写了七年,等了七年,未曾有收到一封回复的信件。
学校也装了许多插卡的电话机。黄色的机子挂在老师办公室外的白墙上,几米一部,不论什么时候去,总有那么多打电话的同学,那时候给父母打电话也小心翼翼,又紧张又期待的。但我还是总支支吾吾,握着听筒不知该说什么好。
年少的时光因为如此种种,似总觉得自己哀戚又悲凉,可现今回首,也明白过来,有许多东西不过是少年人的矫情罢了。
真正让我疼痛的,是十余年没有父母陪伴的孤寂,是自三个月大辗转于各个亲戚家里的颠沛,是我由此而生的怯懦自卑,是……是我自己。
我做过许多关于我未来的梦,大概是在十年以后,我与一个高大清瘦然面目模糊的男人一起,我们牵着一个小姑娘,陪伴她从出生到长大,我会看到一个被真正宠爱到大的孩子究竟是如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