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 杭州东站 小雨
我站在进站隔离栏里,先生站在隔离栏外,离动车发动还剩最后5分钟。前往火车站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浙大的校园、校园旁的青芝坞,聊着未来那充满奇幻主义色彩的日子,或是中东,或是非洲。现在往来的人群从车站外灰蒙蒙的天空里走进来,急匆匆的通过安检,奔向各自的出发口。
看着隔离栏外的先生,还是一如既往招牌式的微笑,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虽说早在心理为这分别的场景预演过无数次,筑起的堤坝还是在最后一刻坍塌。泪水连成线往下落,嘴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转身向18号出发口走去,先生站在进站口看着我,我不时回头望向他的位置,直到他被身后的人群淹没。
我知道这次的分别只是以后长久分别的序幕,就像每集电视剧前的前情提要,或是每部小说前的内容摘要。它还不具有生动的实践、还不具有长时间发酵过的深刻体验、它还需要情节来填充,但它确实意味着我们的生活在此刻变换了轨道。
等我上了火车,先生就要赶着去萧山机场。等我的这列火车达到上海,先生的那趟飞机就将落地深圳。这之后他会去到更远的地方,我现在只对这“更远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认识,或许是中东、或许是非洲、又或许是南太。可现在这些地方都还只是一个个抽象的名词,我还不能将这些名词和他联系起来,不能和我们的生活将迎来的变化联系起来。
我趴在动车上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回想着这两年我们一同从校园踏入社会,在上海两年多的印记。在这里,我们将租来的房子变成了生活:喜欢看大片的他,窝在家里陪我看文艺片。不是大厨的我们,尝试着为朋友做出一些饭菜。偶尔抽风的空调,在夏天不冷,冬天不热。在这里,我们曾经争吵着要分开,却始终不舍得放开那双手。在这里,我们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从一个人的日子变成了两个人的生活。
我虽然对从异区恋变成异国恋做好了充足的精神准备,但当它真的到来时,从操作层面来看,还是会手忙脚乱,不知如何适从。我想先生现在的心情和6年前的我是一样的吧。那一年我离开家乡,孤身前往异地,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却又为眼前如何从细节着手感到恐慌。
2012年9月 成都 晴朗
9月的成都,阳光透亮澄澈。我拖着行李箱从宿舍楼出来。路旁的梧桐树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的伫立在那里,一个女生抬起头看着被梧桐枝挡住的天空,像是在寻找着梧桐叶变黄的痕迹。稀稀拉拉的学生从芙蓉食堂里走出来,他们同我一样像士兵一样坚守在校园。我很想像以前一样去买一份豆豉鱼,但我得赶去车站了。
这个待了四年的学校,让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变成了一个具有一定判断能力的毕业生。毕业生这个词,本身就具有意味深长的暧昧气息。这是一个阶段与另一个阶段的过渡身份。还可以再最后带上学生这个头衔,但必须得加上毕业这个限定词。
寂静的校园里只有行李的滑轮与学校路面划出的声音,这声音随着路面的起伏、粗糙程度的不一,变换着它的调子。走出校门,十字路口处的几栋楼已经建了十几层,几个月前它们还是与路面齐平的地基。我再次回望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虽然一直赖着不想离开,但距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迫使我不得不下决心对这段经历画上句号。
此刻,我对未来三年的研究生生活满怀希望的憧憬,但又对眼前这无处安放的离别之情充满疑虑与失落。拿起手机给李老师发了一个短信:我走了。(李老师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有灵气的浙江姑娘,毕业后留校做了辅导员)
火车上的空间依旧那么狭窄,上了车就躲进我的铺位趴着看小说,消解内心的疑惑与失落。手机短信提醒的声音夹杂着大家上车的喧闹声一起涌进我的耳朵。李老师回道:直到你走了,我才感觉到我的青春真的结束了......
眼泪找到了它的理由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内心那一块空空的地方被回忆填满。回想着我们从早上逛街逛到晚上,乘坐末班车回学校时的兴奋,回想着我们去操场聊小秘密时,欲言又止的羞涩,回想着我们在寝室屋顶,聊未来时那憧憬的样子,那个时候的阳光总是很明亮,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人生总是这样,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熨烫生活里的褶皱,又将开始一段新的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