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暑假,总要到外婆家住一段日子。一方面替母亲向外公外婆行孝,另一方面暑假时间长,没地方可去。俗话说“外甥是舅家的狗,赶都赶不走”。
外婆家的菜园里,田埂上栽满了六月桃,似乎专门是为我们而栽培的。阴坡背光,六月桃,晚熟一个月,刚好伏天成熟。我们这些半大的外甥,外甥女不约而同地去凑热闹,以解口腹之馋。
二姨的女儿芸离外婆家近,两公里左右,住公路旁边。我和三姨的女儿燕离外婆家远,三十公里。每次,我和燕一起,翻过一座大山,下一道长坡。坡上长满郁郁葱葱花绿树,夏天干旱,蝗虫满地。树叶被蝗虫啃啮到处是窟窿,触目惊心,一寸来长的蝗虫席卷残云般将半山的树叶啃得精光。走在树下,提心吊胆,生怕头上,衣服上被树上吃饱了蝗虫滚下来㧜中。肉呼呼的蝗虫蠕动着,肠胃一阵一阵翻滚着巨浪,比恐惧更加折磨人。
我们一路飞跑着,不敢高声语,恐惊树上虫。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一道蜿蜒曲折的公路辅着希望之光,十五公里呢!憋了一路的话,在这儿叽叽喳喳崩了出来。天空很蓝,公路下面溪水很清澈,半山腰的村庄和田园嵌在水墨画中,美极了。
走到二姨家门口,喊上芸,我们仨疯啊!笑啊!青春是无比欢畅的,无忧无虑的。绽放歌喉,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羞怯,害怕,忸怩作态。我们也是半年才聚一次的表姊妹啊!情浓似海!
外婆喜笑颜开地接待我们,给我们做好吃的,满足我们一路升腾起的食欲。
第二天,和外婆一样早起的我们每人挎着竹篮。去摘熟透了的桃子。六月桃小,白里透着一点红晕,层层叠叠点缀在桃叶之间,煞是可爱。有的笑开了“嘴”,有的蒂出殷红的“血”,有的忧抱枇杷半遮面,羞羞答答躲藏着,千媚百态,争宠夺爱。
我们争先恐后爬上树,看谁摘得桃多,桃大。尖叫着,攀比着,外婆在地里摘豇豆,茄子,西红柿,辣椒。扎着耳朵听我们热火朝天的谈论着,嘴角上扬,偷偷地窃笑,我们浩然正气的魄力,连空气都弥漫着亲新甜蜜的味道。
摘满一篮,提回外婆家。外婆让我们倒地上,分类。将软的明眼一看虫子在里面的桃,单独挑出来,两手指用劲一捏,挤出桃核,甩进猪槽。猪也跟着享受人间的美味佳肴,吭哧吭哧嚼得格外香甜可口。其它好桃子倒进水池,滴几滴洗洁精,洗去桃子绒毛。冲几道水,洗干净为止。
一筐一筐盛起来,放桌上,便成了我们的“甜点”。围坐一块儿,分享着桃子。有的脆甜,有的酸涩,有的淡寡无味,我们却吃得汁液横流,津津有味。以至于那副场景一直在大脑里盘旋着,笑靥如花的往事。门口小狗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咽着唾液,张着嘴巴,似乎也想尝一尝鲜桃的滋味。小猫蹲在地上,东瞅瞅,西望望,眼馋却不吃桃。
桃子吃多了,最先受虐的是牙齿,吃饭时,才知道牙齿酸痛,甚至肿胀。更可气的是消化不良,肚子鼔胀,隔气,几顿饭不敢吃,直到自行消化。少儿贪吃,惹了不少笑话。
在外婆家也不能吃闲饭,外公身体不好,舅舅在外打工,地里的活全压在外婆一个人肩上。我们帮外婆搬玉米,戴着草帽,在玉米地里一行一行地摘玉米,摘满背篓,背回外婆家。外婆总是欢天喜地张罗着做好吃的给我们。
玉米地里满地都是地瓜秧,比黄瓜粗且胖的地瓜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摘完玉米,砍下玉米杆,围树笼起一垛,到冬天,牛的“干粮”储存着。地瓜好摘,青的,黄的,白的,几行一背篓。我们雄纠纠气昂昂的干一天,将所有的地瓜请回家,堆满半屋子。
外婆变着花样做菜做饭,凉拌地瓜,地瓜炒鸡蛋,地瓜蒸面条,煮嫩玉米,磨玉米浆。放上半天,发酵变酸,用桐子叶包玉米浆,中间洒上经油盐搅拌的地瓜馅,外焦里香,酸酥可口,一个人能吃上两三个。半桩子,饭仓子,大伙比着吃,抢着吃,有滋有味,全然想不到外婆忙碌的身影,做一顿饭,耗多长时间。我们帮着烧火,洗碗筷,清扫地面。
活干完了,外婆让我们每人提着竹篮寻猪草。鸡冠花,芥芥菜,枸叶,猪喜欢吃什么,我们寻什么。我们在一起嘻嘻哈哈,相互说着私密的话,或者吐槽各自家庭,学校奇闻异事。干活儿是一种享受,幸福滋滋地冒泡。
也有倒霉时刻,被毛辣虫子划过,皮肤瞬间火辣辣地疼,火烧火缭,起一个大包。我们决不放过“坏蛋”,在枝叶被面,找到绿色隐藏的毛辣虫,放在地上,砸死,用它绿色汁液当药水,抹在伤口处,一股清凉覆盖了疼痛的滋味。谁让你贪,用命抵债。
更糟糕是被漆树欺负,从漆树旁过,浑身起红诊,疙瘩,缠一身漆瘙子,不敢挠,拼命忍着回家。外婆吓坏了,用七里光草煎水,让我们洗澡,涂药膏。严重时,只好一脸歉疚地让我们回家。装满一袋桃子,让家人尝尝。其实,农村条件差,皮肤过敏,喝一颗息思敏药就好了。
逗留外婆家,总让我们意味忧尽,留恋往返。草长莺飞的季节,到处洒满了欢声笑语。牛背上的威武雄壮,逍遥快活,天高皇帝远,一份悠然自得。
表姊妹在一起做游戏的疯狂尖叫,肆无忌惮的幸福呀潺潺地流淌在树梢,惊飞了小鸟!
外婆站在家门口,清脆地喊着我们的小名,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仿佛是一首爱的歌谣,从灵魂深处焕发出来,一直缠绕着我们的记忆。
外婆家的趣事,记载着我们成长的欢乐,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回荡在记忆的深处,温暖着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