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前·缘


不是一片品茗的良地,却足足的把她像生了根似的黏住。在半透明的玻璃杯里,缓缓的舒展,不温不火,旋转而沉。或者,漂浮而上。在这树下,一杯新绿,硬是捧出了青草的味道,一旁红枫摇曳。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倚靠着的大树看在眼里,被那些个万绿丛印记在岁月的年轮里。是“清风本无意,随意乱翻书”,还是她颔首低眉,描画文字;是突然蹦出无来由的偷笑,还是沉默间让泪珠落碎在草叶上滑落在泥土里,大树都只能够从她直挺挺的背脊.的温度去揣测故事的起由。

她说:死后要把我葬在这一片林子之中,不要拔我坟头错生的杂草,更不要修剪周旁这繁茂浓荫。让一切都顺其自然的生长吧!既然身体不能,就让它们代我去自由吧!说不定这幅身躯,还能够孕育出许些美丽的花朵和树苗呢!

那天过后,许久,她的墓前都散发着花香,百合,康乃馨,天堂鸟,海棠,铃兰,迎春,慈茹,翠莲,紫藤,芍药,郁金香,桃叶珊瑚,蓝色妖姬,红色玫瑰,雪莲,紫斑风铃草,瓜叶菊,合欢……各色变换着,就像她每天不同的心情。

年年岁岁花还尽,岁岁年年景不同。终究,那么多浓烈的花香伴随着时日在散去。继而是一种叫做夕颜的小花,爬满了她的坟头。金盏挂上了她以前常常依伴的那棵松树的树梢,随风摇摆,洒满片片清新。如她所愿,因为埋葬而新翻的泥土上,新绿蹿出,像她那飘在杯子里的新绿。

数年后,它被园林工人移植了,生长在路旁,成为了城市的绿色屏障中的一员。它挣扎,想要回到那一片宁静的林子中去,但是,此刻却是生了根的扎在深深的泥土里,于是便不再心猿了,而是繁茂的生长起来。代她去做,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每天看着她喜欢的人经过.消失,看着她深爱的大自然一遍一遍的经历着日出.日落.阴晴雨雪。它想:这是否就是她所常写道的,守望相伴,纵然寸步难移。

无法摆脱的宿命,大城市的日新月异,这些道旁的林木也要无理由的被锯掉。

汽笛声一声比一声拉的悠远绵长,在轨道上一声急比一声的喘着粗气奔向远方。它们没有被扎在一起,在疾驰路上,它在铁壁的车厢里被弹起.又重重的摔下,仿佛自己也在配合这声响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渐渐的,路途便没有原来的那么恐慌,而是镇静下来感知此刻所在的世界。晕车的她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旅行,同样的路段。那么她是有忘情的迷恋于窗外的风景,还是用镇静来克制着难受的呕吐?都不得而知,喜欢捧着书本而失神的她。

精细的匠工,被涂上了一层又一层油漆,不同材料的,但却是同样的刺鼻。在几天敲敲打打的昏迷醒来后,这观赏日出日落的方式已有了绝然的不同了。玻璃墙的圈围里,没有了尘土的飞扬,没有了滚滚浓黑或雾白在跑道上逍遥。它同不熟识的它们,被打造成了精致的木柜被一排排的,立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对东南方,窗子昼开夜合。一天天,越来越清醒,也发现,没有了枝叶,没有了树皮,自己身上一圈又一圈的年轮被那工匠手上的刷子一道一道的掩盖住,以至于都不太记得曾经圈过的痕迹。

这是一个不知所名的偌大图书馆,当所有因装修而散发的味道都散去后,架上被摆满了各种的书籍,不久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了,驱赶了这里本存的空虚,也驱散了它摇摇荡荡的记忆,淡忘,快要与墙壁融为一体。

一日,她,清爽的脸庞,迈着平静的步子及自然地走到了它的跟前,一步,一步,波澜不惊的脸突然绽放了一个好大的笑容,然后顺利的从那一排中滑出了一本捧在手心里,仿佛怕它会突然的消失。捧着书依靠在书架上,过了一会儿,就靠着它顺势坐在了地板上。

花香在散,杜若和夕颜在她头顶的花环上开的正艳。菀菀黄柳丝,蒙蒙杂花垂。她头顶的花环上,有红花有绿叶。打开随身的水杯,里面水和新叶缱绻漂游。

它感觉到那一圈圈的年轮深处,是分明有情感在悸动的,有的。

那个她的纸上,是不是,曾写道过:把最美的那一缕幽香留给书本 文字。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前缘今醉,木石之情也可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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