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了解一下今天的人物
吴昕怡 女,福建福鼎人,天津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大一学生,2015年4月10日,她在学校单间宿舍烧炭自杀。
事情到底是怎样,为何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会这样结束她的生命?去年11月底,学校组织大一新生义务献血,吴昕怡没有通过献血屋的筛查。到医院检查,她被确诊为大三阳,乙肝病毒携带者。
第一反应是害怕,她甚至以为“大三阳”是绝症。“妈妈,会不会没得治?”电话里,陈小玲听出女儿的声音在发抖。
让陈小玲担忧的是,女儿的室友也知道了检查结果。
她埋怨女儿不该告诉室友,“大家疏远你怎么办?”
异地他乡的吴昕怡知道自己的病是多么无助,而同学的做法更是让人嗤之以鼻
陈小玲的担心很快在女儿的回应中得到应验,“室友不敢碰我的衣架,我的手机放在别人桌上,大家会把她们的东西赶快收走。”
高超是吴昕怡高中的同桌、最好的朋友。她鼓励昕怡多和同学沟通,告诉大家乙肝病毒携带者没那么可怕。
吴昕怡对高超说,她努力过,但有室友用短信回复她:“我们知道,但还是很害怕”。
同学张晴和吴昕怡住同一个楼层,她听说,上学期,吴昕怡的一名室友总到别的宿舍住,还悄悄告诉别人她得了乙肝。
吴昕怡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提前回了老家。
争议中的“说明书”引发后来的故事
休养中的吴昕怡按医生的嘱咐早睡早起,“她希望能好起来去学校。”陈小玲说。
开学前,原本平静的吴昕怡又紧张起来。一天晚上她突然问母亲,“学校那边怎么办,我怕没有同学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学习。”
临近开学,吴昕怡接到学院通知,要复查。
3月初,陈小玲带女儿去医院复查,检验报告显示,乙肝病毒DNA下降了2个值。吴昕怡兴奋地把检验报告当成绩单一样递给母亲,“妈妈,没想到我的病毒量下降这么快。”
身体的好转没能让吴昕怡顺利返校。
她多么希望一切回到以前。可是事与愿违
陈小玲回忆,学院的领导在电话里跟她说,得开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不影响正常上学”的证明。
“这个证明没法开。”林必定对学校的要求感到奇怪,这位福鼎市医院传染科主任回忆,吴昕怡曾找她请求开证明,“这不需要证明,2007年、2010年卫生部都发过文件,不得拒绝乙肝病毒携带者入职、入学。”
林必定介绍,从复查结果看,吴昕怡仍处于乙肝病毒携带阶段,还没发展到肝炎。“携带者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需要特别治疗。病毒携带期要让病毒和抗体在体内‘打仗’,如果保养得好,病毒量降到标准数值以下,也有脱离病毒携带者身份的可能。”
没有“证明”。陈小玲说,学院党委副书记马强告诉她,学院按先例,提出让吴昕怡休学半年,和新一级学生入学重读。
“凭什么?学校没有权利这样做,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能白白耽误一年时间。”吴昕怡拒绝休学。
陈小玲的说法是:学院领导告诉她,如果孩子坚持要来,学校只能给她调单间宿舍。“还让写一个书面材料,说明她是自愿住单间的。”陈小玲说。
4月20日,这份抬头是“父母说明书”的复印件中显示,“吴昕怡同学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将单独居住,本人自愿承担一切关于‘由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身份’而产生的身体及精神问题的后果。”说明书的末尾用括弧补充,“在单独居住期间产生的身体及精神的后果自愿承担”。
陈小玲记得,3月5日,在说明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她把笔一摔,“我们这是在学院‘不想休学就得住单间’的压力下才写的。”
马强不认为这份“父母说明书”带有强迫性。
怎样的孤独,硕大的校园陪伴她的只有玩具熊
吴昕怡住进了单间,623号房。和原来的宿舍门对门,只隔了一条走廊。
那间宿舍靠近楼梯口,原本备用为学生的自习室,里面堆满了别人暂放的东西。宿舍仍然摆着4张床,三张空着,她睡在靠窗的一张。
临上学前,陈小玲为女儿准备了单独的餐具,“免得同学说,咱们尽量自觉点。” 在陈小玲看来,女儿被“隔离”了。吴昕怡开始还安慰母亲:“一个人住一间不错啊,有单独的阳台,空间也大。”
多位同学说,班上“大多数同学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很多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住单间,同学刘畅问她,得到的答案是“我喜欢一个人住。”
同学张晴觉得,独居让吴昕怡变得敏感,有次聊天,吴昕怡突然问,“我是不是很烦人?”张晴赶忙说“不会”。
这让好友高超觉得可怕,“她绝不是个独来独往的人。”高超的记忆里,吴昕怡是喜欢和同学一起爬山、看电影,扎在同学堆里说笑的姑娘。
起初,吴昕怡用读书去适应独居的生活。3月12日,她在朋友圈写道:每天要在必要时间关机去图书馆,“沉潜是为了更好的崛起。”
她曾试图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崛起”。
3月20日,班里改选。讲台上,一名班委突然落泪,说班级工作不好做。
同学张晴记得,这时吴昕怡上台,说她愿意试试宣传委员,“她视频做得很好,当时,很多同学投了她的票。”
结果是落选了,但张晴并没看出吴昕怡有多失落。
让同学们注意到的是,除了上课和集体活动,吴昕怡总是一个人。整个下半个学期,她都独来独往。
3月17日是高兴的一天,她发朋友圈“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照片里,一个大毛绒熊玩具靠在书桌上,那是朋友从甘肃寄来的。
她发给妈妈的照片里,戴着耳机,比了个剪刀手,蘑菇头下的面庞没有笑容。
“你有没有从我的自拍里看出我的孤独?”她问妈妈。
死亡来临的时候,她这样做了
4月10日那天,吴昕怡没有去上一早的英语课。
如同大学校园里一次正常的逃课,没人在意。
在单独的宿舍里,她用一盆炭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她独居的第34天。
女儿死后,陈小玲在孩子的手机里发现了两张她在宿舍烧炭的照片。照片从床上俯拍。一张炭火刚燃,另一张炭火正旺。
照片拍摄时间先后为4月10日15时58分、16时30分。陈小玲的通话记录显示,15时55分,她给辅导员吴老师打了第一个电话,拜托吴去女儿宿舍看看。如果老师去了,她会不会现在也精彩的活着。
辅导员吴思没有去吴昕怡的宿舍。她对陈小玲解释,“学生说在图书馆,老师也不好打扰。”
吴老师说,事发前,她完全没看出吴昕怡有任何异常。
“一件事情发生了,它的诱因很多,很复杂,想要探清她的内心世界,太难了。”学院党委副书记马强劝慰陈小玲,“如果能早点发现,谁都不会冷漠地去处理这个事。”
最后的日子
那段时间,昕怡和母亲说得最多的就是“累,心累”。她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课。
陈小玲说要去天津看她,她一开始很高兴,转而又说“别来了,算我求你。”
直到4月10日中午,女儿的话开始让陈小玲看不懂。
“mom(妈妈)是个坚强的人,所以无论有什么也要坚强。”
“你照顾好自己。”
陈小玲还是不放心,在网上找最早一班到天津的车票。母女连心,她感觉“昕怡越来越不对劲。”
母亲陈小玲想过挽救女儿生命的各种可能性。
假设女儿的性格不那么脆弱、敏感;假设她没有住进单间宿舍;假设在她烧炭的那一刻,辅导员老师能听从陈小玲的急迫嘱托,去宿舍看一眼……
吴昕怡是这样被发现去世的
李晓最先发现了事态严重。那天,她是第一个去敲吴昕怡宿舍门的同学。
在警方的询问笔录中她回忆,吴昕怡白天曾发短信,“她让我晚上10点去宿舍找她,她想和我聊聊。”
发短信、敲门都没回应,晚上11点,李晓和宿管阿姨推开了623宿舍的门,“特别浓的烧纸的味道”涌来。
19岁的吴昕怡躺在铺上,盖着被子,双手握在腹部,身体已发紫冰凉。地上,半盆炭火正红。
宿舍楼道里没人闻到烟味儿。民警周永凯在勘察现场时发现,吴昕怡宿舍门的三边缝隙都贴着透明胶带,而且用了三条毛巾堵住地上的门缝。
“火盆旁有一箱炭,网购的。”周永凯说。快递单上写着“纯苹果炭5.5斤,蜡块两个。”
人们在宿舍里发现了吴昕怡的遗书:“史铁生说:‘死是一件不必着急的事。’尽管深有感触,可是我觉得人生好长,看不到终点。”
一个年轻的星星就这样陨落了,希望天堂有温暖,希望天堂无痛苦,这件事孰是孰非,就让道德法律告诉我们答案,死者为大,为她默哀
普及知识:乙肝主要是通过血液传播,母婴垂直传播和性传播的疾病,不会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传染。一般的日常生活接触不会传染,如一块吃饭、共用餐具、握手、拥抱、共用生活用品和卫生间等。.
让身边的人也知道乙肝知识,拒绝人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