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故里——眉山,岷江畔的一座小城。那里是我的故乡,有我童年最暖暖的回忆。
那时的眉山很小,一个十字路口,向东西南北各自延伸,便是县城的四条大街,一眼能望到底。
我的第一个家,是爸爸单位的宿舍,两层高的红砖小楼,通走廊,我们住在十平方米左右的一间。小楼毗邻苏东坡的故居——三苏祠,祠内绿树成荫,尤其是大门口的一株千年榕树,岁月更迭,它依旧枝繁叶茂。
楼下就是县城的大操场。每天傍晚时分,县城里的人会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里,散步、聊天,我们仨也不例外,左手爸爸,右手妈妈,我在中间荡秋千。小时的我很顽皮,散步时总是跑在爸爸妈妈前面,把长得长的两撮草拴在一起,看着后面有人不经意地走过那里,被绊倒,哈哈大笑着又寻找其他合适的草。傍晚时分就是我们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光。
爸爸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妈妈从单位下海经商,他们为着生计奔波着。妈妈告诉我,有一次,她和爸爸都出差了,傍晚时分她才回家,看到我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家门口,望着她回来的方向,看着妈妈回来冲过去抱着她,妈妈不觉泪流满面。那时,五岁的我已经会搭着凳子烧水,自己学着做饭。
日子简单、辛苦,却也幸福温暖。
上小学了,我们家搬到了县城的中心地带,家对面就是县城唯一的电影院。我对电影的喜爱始于那时。每天做完作业,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混在检票的人群中,一个不注意,溜进影院。记不清看了多少场免费电影,只还记得看《大白鲨》时,吓得我和小伙伴缩在一团。
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大南街,一到夏天,梧桐叶会把马路遮得严严实实,好不清凉。大南街东侧有一条小街叫桂香街,街口有一家小人书店,店里有很多旧的连环画。每天放学后,最喜欢的事就是付两毛钱,坐在门口的长条凳上,如痴如醉地徜徉书海。常常是妈妈从家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催促着我回家吃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从小我就不喜欢走寻常路,喜欢穿梭在各个不知名的小巷,把县城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子都摸得很清楚,还画了好几份详细地图送给同学。只可惜几次搬家后,这张珍贵的地图找不到了。
在县城的生活是快乐的,但真正的开心是每年的暑假,到外公外婆家,在乡下一玩就是一个月。
外婆非常勤劳,每天早出晚归在田间劳作。她有一个魔法大箱子,总能从里面变出好吃的。后来我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妈妈买的,外婆舍不得吃,存着,等我回来。
外公经常带着我到镇上喝茶,赶场。镇口有一棵黄桷树,树下一个爷爷卖红糖粑粑。每次,外公都会给我买一个。可惜那位爷爷不在了,我也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红糖粑粑,只是至今我对红糖类食物没有免疫力。
在乡下,就是我和小伙伴们的天地。我们一起爬树、骑牛;一起挖红薯、花生,偷甘蔗;一起到河里抓鱼,一个下午就晒得黑亮黑亮;一起步行三四里到镇上的小商店去买酸梅粉,为了得到里面造型各异的小勺子;一起把簸箕放在门口的小河沟,一个下午,满满一筐虾,油炸,蘸干辣椒面,那味道,至今留香;一起在打米房藏猫猫,玩各种土游戏,那是我们的小根据地,玩到天黑,听着旁边的竹林刷刷响,害怕极了,闷着头一口气冲回家……
乡下的夜晚来得早。那时还没有通电灯,外婆会在厨房点上煤油灯,我就在那里给他们自编自导演节目,演的什么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外婆外公笑得很开心。外公还会在灶膛里放上几块土豆或大蒜,节目差不多了,土豆大蒜也好了。那就是我当时觉得最美味的零食了。
乡下的夜晚也来得黑。外婆家院子很大,四周是茂密的竹林,风一吹,竹枝扫着瓦片的屋顶呼呼作响,吓得我不敢去茅房,尤其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我喜欢挨着外公睡,知道我害怕,外公会一遍一遍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还给我放广播:“小喇叭开始广播了!”伴随着我度过了好多个黑黑的夜晚。
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一年了,我永远都记得她对我的爱。外公今年九十岁,他一直如此热爱生活,一亩方塘,一山果树,一片菜地,一只看家狗陪伴着外公的晚年生活。
每次回去,外公都会给我抓鱼,砍下自己种的蔬菜,晒干的花生、黄豆,在河边洗净晒干的银杏果,一一用袋子装好。食物里都是外公的爱。
故乡的河,故乡的人,每每念及,都是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