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卫庄参演的古装剧原来还真是网剧,但剧组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贫穷,其中一段重要的竹林打戏居然还要去h城取景。


卫庄是个把家也当旅馆住的,随身行李一个行李箱也装不满,给韩非发了条短信意思一下后,就乘着夜班飞机出发了。


本该是这样的。可卫庄坐乘的计程车分明就是往机场的反方向开的。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紫兰轩的会所的门口。


这年头稍微有点档次的会所都搞的一套会员制,人到门口统统得刷卡再进,而卫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路下来居然畅通无阻。


进了大堂,里边可真是热闹非凡,还未等周围一众蜂腰猿背的姑娘们迎上来,就见一位紫衣美人款款向卫庄走来——正是这紫兰轩的老板,紫女。


“卫先生这可真是稀客呀。”


卫庄环视四周,最后眼神落在紫女身上,这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位紫衣没人倒是一点不恼,笑盈盈地把人领上了楼上的一处小间,这才道:“不知道卫先生这深夜来访,是有何贵干呢?”一边又给对面的男人挑上一杯鸡尾酒。


卫庄没有接,只道:“‘那件事’有进展吗?”


紫女捏着高脚杯细细的玻璃杯腿,手腕轻轻转过一个弧度,“卫先生,心急可成不了事啊。”


卫庄没有说话,抬起眼来看向紫女,目光并不见的多么锐利,却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


“你说的‘那件事’我暂时无可奉告,但有一件事,相信卫先生一定有兴趣了解一二。”


“哦?”


“十八年前的那个第二孤儿院,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位尚在人世的‘当事人’。”


“是谁?”卫庄的表情一点没变,也不知是喜是怒。


“人就在这紫兰轩里呢。”


卫庄挑眉,毫不遮掩地盯着紫女的眼睛,然而眼前这位窈窕女士的神情就和她的脸蛋一样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就听紫女接着说道:“卫先生难道以为我这一届弱女子还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来吗?那姑娘名叫弄玉,可真是个好孩子,我看她实在可怜可惜,心中又喜欢的很,这才把她收来这边,就当是亲妹妹。”


“你可真是狠心。”


“卫先生说笑了,”紫女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了两下,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进来吧。”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推门进来,正是紫女口中的弄玉姑娘。


“这是弄玉。”紫女又转身向女子道:“弄玉,这是卫先生。”


“久仰卫先生大名。”弄玉伸出右手。


卫庄没有过去握她的手,“你真的想好了?”


弄玉神态自若地收回了手,正视着卫庄的眼睛,“弄玉此生只此一个心愿,”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十分坚定“若是有幸能帮上卫先生一二,自是再好不过了。”


“你不需要向我表决心,”卫庄的声线很低,“要是你现在有任何其他想法,但说无妨,想来紫兰轩的老板也不会给你难处。”


“我心意已决。”


卫庄看向紫女,后者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弄玉姑娘年纪轻轻,却弹得一手好琴,”说着牵起了弄玉的手,“可惜今晚时间也不早了,弄玉,你先回去休息吧。”


弄玉向两人道了告辞,便带上了门。


“你看她如何?”


卫庄不置可否,伸手拿过面前的高脚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那就说说姬氏财团的那位韩小公子,”紫女的眼神带了一丝玩味,“你跟他发展的怎么样了?”


“他和姬无夜的关系不如传闻中那样和谐。”


“哦,这可真稀奇,”说着稀奇,紫女却还是那般眉目含笑的模样,“难道是姬总终于想起来管管他那整天游手好闲的外甥了吗?”


卫庄没有理会紫女的玩笑话,“韩非那边也不缺人手。”


“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卫庄不说话了。


紫女双手环抱,继续道:“这么说来,你们算是已经谈成了?既然洗牌环节已经结束,那你这位出牌人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卫庄还是没说话,继续盯着高脚杯上那片青柠檬看。


紫女一愣,眼睛微微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对面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我说卫先生今晚怎么一言不发的,”她凑的更近了些,“你该不会是还没跟人说起这件事吧?”


卫庄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馥郁的女香,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一直不习惯这种香水味,一瞬间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对了,韩非也动不动就搞这一套,不过,身上那股古龙水味还是蛮好闻的......


紫女见卫庄走神,也不去叫他,靠在一侧的吧台上等着看戏。卫庄居然会神游,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时卫庄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卫庄向紫女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卫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紫女冲卫庄笑道。


卫庄挑眉,步子却停了下来,顺手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韩公子的声音懒懒的:“到机场了吗?”


“没呢,大半夜的,不好打车。”卫庄睁眼说瞎话。


“发个定位,我过来接你。”


“你明天还要见客户吧,早点休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这么关系我啊?”


卫庄看了一眼旁边笑的一脸揶揄的紫女,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味道:“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韩非正在喝茶,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气管里居然呛进了水,难受的要命。韩非知道卫庄这是在拿他之前擅自改的那个备注说事,一边咳嗽一边想:得,看不出来这人还挺记仇的。


卫庄也不管韩非那边有没有跟他讲话,神情居然能称得上柔和,仿佛当一旁的紫女姑娘不存在。


韩公子那边咳嗽了一阵终于给缓过来了,“那男朋友下飞机以后记得给我发信息。”


“好。”


又听韩非补充道:“也欢迎男朋友明天随时查岗。”


这下就连卫庄也笑了,银发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就只准明天查岗?”


“是每天,”韩公子隔着电话抛了个飞吻,“刚才是我说错了,任您处置。”


这滑头劲。卫庄隔着屏幕都感受的到韩非那幅孔雀开屏似的的模样,心中居然也不怎么排斥,“真的任我处置?”


“当然。”


“那我认为你现在应该上/床睡觉。”


这人还真是有点可爱,韩非笑起来,双眼弯弯,道:“那么晚安了,男朋友。”


“晚安。”


卫庄挂了电话。回过头来紫女正靠在吧台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想到你这么上心啊。难道是真的舍不得才没说的?”


一个女人,无论是怎样的女人,八卦心理总是很可怕的。


于是卫庄头也没回,就直接推门走了。



(2)

剧组的生活总是忙碌又充实,一晃卫庄就在H城呆了半月有余。


初夏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在连着飘了两日的小雨后,天气突然放晴了。伴着万里晴空一并而来的,还有难耐的高温。空气仿佛有了实体,黏糊糊地粘在人身上,惹的人心烦意乱。


恼人的大概还不只有天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怀疑与猜忌,在这不大的剧组里也无法例外。这几日剧本就要拍到全篇的第一个小高潮部分,为了烘托角色的心境变化,剧组为几位主演准备了一身全新的行头。


这本来是件十分平常的事——如果不是拍摄当天上午卫庄的整一套新戏服都凭空消失了的话。


道具组的助理姑娘急急忙忙地跑来卫庄的休息室,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却见当事人没什么反应,一下子眼睛都红了,最后哽咽着憋出来一句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卫庄从来不喜欢在无足轻重的地方浪费时间,在人家姑娘结结巴巴道歉的时候居然泰然自若地刷起了手机。锁屏上尽是些没用的垃圾消息,他又抽空回了几封邮件,等到一旁的小姑娘终于抹完了眼睛,才放下了手机,问道:“那下午的拍摄,我穿什么?”


道具助理抽了一下鼻子,声音还有点哑,“新的戏服大概是要三天以后才能到了,下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下午还得麻烦卫先生穿原来那套了。”


卫庄怀疑要是让这位小姐继续说下去,她怕是又得哭出来,当即摆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和颜悦色道:“那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这都饭点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就是在赶人了。


可对面的助理姑娘明显是个今年刚毕业的学生妹,待人接物统统停留在象牙塔里那一套,此时压根没听出来卫庄的弦外之音。


小姑娘本来就是个被组里人拉出来垫背的,可整个道具组就她资历最轻,也只好认命,此刻一听卫庄居然没有怪她的意思,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又用纸巾擦擦眼睛,道:“今天剧组里给大家点了外卖,卫先生不过去一起吃点吗?”


卫庄心说外卖有什么好吃的,嘴上还是应了一句:“是吗?”


“是啊!”没想到助理姑娘的反应十分激动,“现在朋友圈里都在刷这个!”说着把点开手机递给卫庄。


卫庄接了手机,屏幕上的朋友圈清一色的九图,内容也十分一致,估计唯一不同的就是用的滤镜:都是满满当当的海鲜日料,看上去成色倒是不错。


等等,海鲜日料?


卫庄又往回拉了拉,随手点开一张图片,只见里边的鳌虾与牡丹虾的刺身拼盘摆盘居然还颇为讲究,下面的冰块细腻又均匀,一点没有将要化开的迹象,哪里有一点外卖该有的样子?要不是左下角露出了剧组那张破了一角的桌子,他都要怀疑图片的真实性了。


卫庄把手机还给助理小姐,不动声色道:“导演今天还真是大方啊。”


助理姑娘笑出声来:“导演大概还在攒他儿子的奶粉钱呢!”


卫庄想起了刚才图里外送盒上的标志,眼皮一跳,他知道这是h城里数一数二的精品酒店,只是没听说过人家还提供这等接地气的外送服务。


“那是谁破费了?”


助理姑娘的八卦之心被点燃了,也不管刚才那副狼狈样,故作神秘道:“听说是新来的boss犒劳大家的慰问餐。啊,要是导演能有人家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自觉就好了!”


“哪个老板?”


“啊呀,这个我也不清楚,”助理小姐话锋一转,声音都高了一度,“听说是个大帅哥呢!”


卫庄简直搞不懂这些女人的思维,这人都还不知道是谁,怎么就先夸起人家来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外有人敲门。是卫庄的经纪人,小伙子大概是太阳底下一路跑过来的,身上的T恤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和他右手提的别致纸袋颇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味道。


纸袋上印的是和照片里一样的酒店logo。


经纪人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道具助理,他没有卫庄那样润物无声的演技,只好张张嘴向后者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小姑娘这会倒是开窍了,晓得这两位怕是要聊点私事,连忙转身告了辞。


“什么事?”


经纪人小伙一脸踌躇的模样,又晓得他家艺人最看不惯别人浪费时间,赶忙摇摇头,“我看卫哥你还没过去吃饭,就给您带了份回来。”


卫庄眯起眼睛,今天的外卖显然不是那种可以“带回一份”的盒饭式,“你有心了。”他说道。


经纪人笑着打了个哈哈,把白色纸袋里的食盒拿出来摆到桌上。


“咦?真是奇怪了...”


“怎么?”


“这一份...好像是...”


卫庄直接拿过了经纪人手上的盒子,居然还是热的。他扫了一眼一边的纸袋,里面大概是放了保温片一类的东西。


黑色的食盒分了两层。打开顶上的盖子一看,上面装的是一份红烧鲫鱼,摆盘不算花哨,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但看得出鱼肉质很嫩,泛着一股怡人的清香。


“我就说怎么还是热的,这怕是送错了吧。”


卫庄转头看他。


“卫哥,你怕是不知道,剧组那边给送的都是日料!看着还不是一般小店那种货色!”


卫庄没有答应自己的经纪人,心中一跳,该不会......他又开了下面一层,里面是份番茄炒蛋。


经纪人探头过来,见到居然是这种家常系列,瞬间乐了,“卫哥,我看他们是真送错了。不然你说这大老远一趟,就为送这点东西。”他又打开了袋子里另外两个小盒,里边分别是文蛤豆腐汤和五谷饭,小伙子皱起眉头,“怎么跟我妈的养生食谱一个样,要我说,咱们剧组的盒饭好歹还有个鸡腿呢!”


经纪人这会还在为他家艺人打抱不平,卫庄那边倒是已经吃起来了。


“听说组里来了个新老板?”


“啊,我没听说啊。”小伙子瞪大眼睛看向卫庄。


卫庄心说公司当初到底为了什么招的这个蠢/货,一边寻思着哪个时间开了此人最为合适,或许...还可以让韩非给物色个靠谱的。


“卫哥,这新老板有没有我真不知道,可听人说...”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剧里要空降个女主!”


这年头,网剧主要是谁在看?当然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最爱看的戏码是什么?还不是几个帅哥搅搅/基。这道理编剧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因此,这就是一部几乎没有女性角色的和尚剧,或者可以换个叫法,一部年度基/情大戏。


卫庄挑眉,“那剧本是?”


经纪人小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开除的命运,此刻双手一拍,义愤填膺道:“这剧本就是要被魔改了啊!咱们组里的编剧还在那边骂街呢!”


卫庄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这时造型师那边急急忙忙打来电话,说是下午的戏服虽然是换不了了,但为了配合剧情,这妆容还得再换一下。


卫庄搁下筷子,起身要走。经纪人在后头喊他:“卫哥你饭还没吃完呢!”


卫庄张张嘴想说倒了就成,话到嘴边却成了:“那就先收着。”



(3)

《谁与争锋》讲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峰派一夜间惨遭灭门,大弟子墨渊恰逢有事在外躲过一劫,却遭贼人污蔑,背上了莫须有的弑/师屠/门之罪,被六大门派联手追杀,一路逃亡追寻真相的故事。


而下午要拍的这场打戏,正是男主墨渊被六大门派围剿,走投无路藏身竹林,借着这一片幽幽翠竹绝处逢生的一段,也正是全剧的第一个小高潮部分。


卫庄在剧中所饰演的,便是男主墨渊。按原来的计划,此时这位出身名门的大师兄应该换上一身墨色的夜行服,可事发突然,卫庄最后还是穿了那身青峰派的白衣校服,远远望去仿佛还是当初名门大师兄的端方模样。


可镜头一拉,便见流纹白衣上的斑斑血迹与衣袂间的泥水混在一起,印出道道血痕,腰上系的白玉配饰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半截的银色吊穗悬在腰带之上。先前高高束起的马尾此时也披散了下来,配上眉眼间那挥之不去的冷冽气息,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将要走火入魔的偏执味道。


“卫哥,你这一身简直比之前拍的那组定妆照还要好啊!”


卫庄接过了经纪人递来的矿泉水,不置可否。目光往场外的人群中瞟了一下,往嘴里灌了口水,便转身回了场地。


头顶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去了,整个天阴沉沉的,气闷的要命,是大雨将至的前兆。


剧里的戏服做的还算精致,但毕竟不是真的绸缎,化纤织物带着一种别扭的假滑,扭扭捏捏地贴在身上,真是有够难受的。但很快导演就喊出了action,卫庄也就无暇去顾及这些了。





韩非来到片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阴翳的天空下竹影摇曳,影随风动,草木皆兵。突然间,一位白衣青年从天而降,手中刀光一闪,就见那三尺白刃已然刺入了一人脖颈,浓稠的鲜血顺着伤口一阵一阵地喷涌而出,那白衣剑客也不停留,身位一闪避过了后方的攻击,手腕一个发力,右手的长剑在空中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直直贯入了那人的胸膛。


再看那白衣剑客眼中,哪里还有昔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影子?只见那深灰的眸子里泛着冷意,好似终年不见天日的寒潭,叫人不禁忧心:这一战之后,这名为墨渊的剑客,还能不能守住那一份本心? 


韩非驻足站在远处,遥遥望着场中卫庄一袭白衣杀尽四方的飒爽身影。


他知道卫庄早年拜入鬼谷门下,武术功底远非常人可比,当然也清楚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背后,是日夜不怠的勤勉练习,他当然明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本该如他手中利刃一般锋芒毕露的演员,却在十多年的演艺生涯中对所有大制作的影视作品避之不及。


他站的位置太远,看不清卫庄的神情,但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对方的表情,那应当也会像那把长剑一样,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与决绝。


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自古神兵利器,又有哪一个能得善终呢?


韩非垂下了眼,目光落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他想,也许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又或许,这一切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卫庄在演艺方面很有天赋,但在韩非看来,他有时似乎又只是在演自己。就像今日的这场戏,选择了破釜沉舟后,迎来的究竟会是玉石俱焚,还是破而后立?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密,骤雨将至。





这场戏结束的时候,导演给了大家半小时的休整时间。


卫庄远远看见经纪人在向他挥手,待他走近了,却突然不见了人影。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卫庄一顿,却没急着转身。


有人从背后拥上来,“卫哥哥可真是神仙下凡。”


天晓得这人哪里来那么多恶心人的称呼。卫庄心里无语,却也没说什么,顺势握住了那人的手,“别闹。”


来人自然是韩非。韩公子今天穿了一身久违的黑色正装,额前的刘海被一丝不苟地抹成了一个大背头造型,鼻梁上还装模作样地架了一副细框眼睛,从头顶心到脚底跟无不透露着“我是成功人士”的骚/包气质,看上去居然还颇为人模人样,可见人靠衣装马靠鞍的古话果然不假。


卫庄本来想问问眼前这人是不是往这小破剧里砸了大钱,话到嘴边还是没讲出来,只好说:“你怎么来了?”


“Surprise?”韩非笑着注视着卫庄的眼睛,“等等,你别动。”韩非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张纸巾,伸手抹去了卫庄额角渗出的汗珠。


两人一时间凑的极近,几乎能听清彼此的心跳。卫庄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就听到韩非覆在他耳边轻声说:“今天晚上,等我。”


语毕飞快地在卫庄右边的耳垂上偷了个香。


卫庄的耳朵有点敏感,被韩公子这么一亲,一下子整个耳根都红透了。他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就看到韩非正笑嘻嘻地冲他眨眼睛。


这时手机响了,是化妆师让他过去补妆。


卫庄答应了一声,眼角余光却是直往身后飘,只见那韩公子一手插着口袋,还在原地站着,见卫庄望过来,韩公子眼里还带着笑,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对他说什么。


卫庄眯起眼睛,也不管电话那头的女声叽叽喳喳到底在讲个什么,“好...好好...工作?”搞了半天,就是想对他说这个?他有些哭笑不得,就见那韩公子伸手往唇上一抵,赠了飞吻一枚,就这么翩然而去了。


化妆间的空调打的不算太高,可古装剧的戏服层层叠叠实在累赘,等卫庄匆匆赶到的时候鼻尖又渗了层薄汗。刚才韩非凑过来的时候也不知往他的口袋里塞了点什么,伸手一摸居然是包纸巾。


韩公子的纸巾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素黑的包装壳上全是洋文,好在卫庄早已习惯此人的骚/包属性,居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他从里边抽了一张,连带而出的还有一股怡人的清香。仔细一闻,这气味就像是某种茶叶,又带了点柑橘的余香。


还蛮好闻的。


卫庄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巾,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把它放回了口袋里。转头问一边正全神贯注刷消X乐的经纪人:“你有纸巾吗?”


“有有有!卫哥你等等,我要......啊!我死了!”经纪人小伙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咆哮,痛心疾首地放下了手机,“纸巾是吧,给。”


递过来的是一包十分亲民的国牌纸巾。饱和度极高的天蓝色背景上印着“熊猫”两个大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卫庄总觉得这上头的商标歪歪扭扭的。


打开还有一股廉价的人工香精味。卫庄皱着眉头,随手擦了把脸。





卫庄回到宾馆的时候已接近凌晨,白日里黑压压一片的乌云此刻总算是化为了瓢泼大雨,冲散了这持续多日的暑气。


打开房门,里头还是一片漆黑,卫庄想起了下午韩非的那句“等我”,心中一动,也没开灯,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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