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颂:你好!
又到了冬季,南方的冬天寒冷也暧昧不清,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比家乡时冷得亲切。寒假期间大学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借口说要备考便又没有回去。
我总是站在寝室窗前看对面的篮球场,有一个男生在那里投来投去。想起你那时在篮球场上的明亮飞扬,一如你所有的一切,总是能轻易的吸引别人的目光。 而我,还是一如继往的是那些围绕着你身边的哥们口中的肥姐,只是不会再有人这么嬉闹着叫我。
大学里选课制度,每个人独立礼貌而疏离,不像高中时同班同学便是被不分喜好的绑在一起。排座时男生站成一排,依次走向座位,我听见男生一团哄笑,你对我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我的身边。我心底有一些感激,感激你的若无其事,感激你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从那时起我知道你和别人的不同。我想,冥冥之中安排你成为我的同桌,我们之间就建立了一种更加坚固的关系,我们可以在互相借书,互相抄笔记的来往之中建立一种默契的关系。
从小时起我就痛恨自己像肉包子一样肿的脸,每次对着镜子,总是用手把脸遮挡一下,想如果要是瘦下来,自己也会挺好看。可是当你轻易的赞美了我手背上胖出的一个个小坑,说是很可爱。我第一次觉得肉肉的自己不是那么一无事处。这件事被我反复的在脑海中温习,不断的重复之中,不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退色,反而更加的鲜亮,你的笑容更加的温暖,你的声音更加的欣喜。以致于发生了后面的种种事情之后,我开始怀疑那样的情节不曾有过,完全是我的臆想。
你可能也在疑惑为什么每天中午打球回来,你的饭盒都放在暖气上,可是你早已习以为常别人对你的温柔,不加珍惜的成为你自豪的资本。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依然想要纵容你,似乎你的无拘无束,你的洒脱自恋才是表达你的青春最贴切的方式。每天进教室的第一件事,便是习惯性的看看你的座位是否有人,如果偶尔抓获你和我对视一瞬的眼神,便如获至宝。你对我点点滴滴的温柔我都小心易易的收集,而其实这些不过是你风一般吹过水面时带过的涟漪。
窗外天空灰暗阴冷,好像要下雪的样子,偶尔飘过一两颗盐粒般的雪花。这在南方并不常见。在我们的家乡到了这个月份早就已经下起大片大片的雪花了。我也是这样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见你一个人在学校后院积了厚厚的雪地里走来走去。我也是喜欢那里的雪的,因为少有人经过,所以连雪地也保存得特别完整纯洁。你独自一人,走来走去,在雪地上走出一个大大S形。不忍看到你的背影的寂落单薄。我飞快的穿上大衣,跑向后院,我觉得在你悲伤时,大家都离你而去时,也许我应该给你一些温暖,来回报你对我的与众不同。快跑到时我放慢了脚步,平息我的呼吸,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急促,我想从容的走到你身边,给你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看见你坐在台阶上,愣愣的看着那个你踩的S。你看到了我,眼神里的奇怪一闪而过,平静的看着我对我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着那块大大的雪地。我默默坐在你的身边。你问我:“相信有人会一直不求回报的付出吗?”我说:“相信吧。”你微笑的看着我说:“你真傻,你看你也被骗啦。不过都是短暂的假像罢了。”你当时的眼神如此的寂落,与你以往的形象格格不入。但是我却觉得我感受到了最真实了你,下课时围绕着你嘻笑言谈的那些玲珑有致的女生,围着你身边喧哗笑闹的男生,那些浮华的表面不过是你的一件外衣,而真正的你就这样真实的坦露在我的面前。你说的是你也被骗了,而不是你被骗了。这说明不管因为什么,相信或者被骗什么都好,我们不约而同的站在了相同的角度,更加贴近,彼此安慰。
我好高兴,连放学回家的路都走得特别的轻快,你的生日邻近,我积攒了一个月的午饭钱,终于可以送你一件生日礼物。一个水晶球摆台,球中间是一片雪地中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房子,把水晶球倒过来晃一下,就会下起雪。一下起雪,也许你就会记起,那个飘着雪的下午。怀揣着这样的希望我小心易易的在卡片上摘抄下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你生日那天我把包装精美的礼物塞进你的书桌里。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可我并不怪你,因为你是众人的焦点,而我只是一个胖姑娘,一个成绩一般,不会讲笑话毫无个人魅力的胖姑娘。那些笑闹着帮你拆开礼物,大声朗读我给你写的卡片的男生们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让你很没有面子,所以就算你依然记得我们席地而坐的那个雪天,你仍然无法不在哄笑声中将那个还未完全拆开的礼物退到我的手里。无法不满足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同学们,那些肤浅至极的恶趣味。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一无是处的胖子,不自量力的觊觎起如此优秀的你,苗条的美女们环绕的你。这是多么好笑的事情呢。
从此以后,你大概是以为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被吓得再不敢和我多说话,尽管我向你解释你别想多了,我其实没那个意思,只是因为是同桌,所以才送礼物。你表示理解的点头,但心底是不信的。和其它的同学一样。温饭盒的事情被大家肆无忌惮的炫染,在他们的嘴里,我成为一个痴恋你的胖子,成为一件你的附属品,成为那些没有原则的追随你的人中最忠实的一个。你开始欣然理得的接受这样的事实,无奈的笑着却透出那样的不可一世。 他们通过你向我借笔记,借笔,央我买东西时带个份。好像在我身上,他们难办的事情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我只能静静的看你们轮番上演,感觉到说不出话来的疲惫,你和他们一样不明白,就算没有你,这样的举手之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浅薄到认为每个人都不会付出温情除非有特殊的因由,你们从不曾了解,看到就算是不喜欢的人摔倒在面前,也会要去扶起来,关怀从来就无关喜好,人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对于不喜欢的事物,不理解的东西,你们可以不欣赏他,但我们也要首先报以尊重。 如果你们明白,你们就不会那么无所顾忌的对待陈书白,是的他的名字是叫陈书白,不是你们口中的ET。
我承认他是智商或者情商有一些问题,不然他的家人也不会花那么多钱,也不会经历好几个学校到我们班来插班。我也不喜欢成绩奇差的他为了迎得老师的认可就到处打小报告,我承认这样的行为的确让人不耻,可是他并没有说谎,他如实的报告了你并没有生病而是领几个男生去了游戏厅。最起码,他没有说谎,不像你,利用你的优势,联合全班的同学诬陷他上课捣乱经常影响其他同学学习,联名请求老师赶他出班。你自信满满的看着包括我在内的几名同学被老师叫出去了解情况。你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自信满满,势在必得。
如果老师在问我是否陈书白自习课经常捣乱影响了我学习时,我撒了谎,便真的会如你所愿吧。可是因为我的跑票,你的一切计划失败了,我这个你的”痴迷者”竟背叛了你,跑了你的票。我这样成绩不好,又不好看的胖子,失去了我唯一的价值跑了你的票。你不出意料的没有原谅我,你请求老师给你换坐,然后是大家都不愿和我一坐的戏码,到毕业你一直无视我的存在,除了偶尔背后议论听到些胖妹的支言片语和嘲笑。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编造事实,没有办法用一个谎言驱逐一个和我们略有不同的人,你没有看到他的父母怕他被别人歧视每天给他穿上多么整齐干净的衣服,给他代那么多的零食分给别人寄希望同学可以对他好一点,要多么的奉承老师以期得到公平的待遇。这些你们从不曾留意。你们只在意他和你们的不同,你们有多么的讨厌,他是多么碍事,引起你们的不满,你们享受在每天上演的欺负不受欢迎同学的游戏中。对于你们不理解的事情,你们只想排斥从不不想了解, 我心底是明白的,明白你有多么的幼稚,有多么的肤浅,就连那个下雪的下午并非我遇到了真实的你,那只不过是你众多恋情之中的一次故做姿态,而我对你的温和也不过成为你可以炫耀的资本中。我想像以往一样宽纵你对我的伤害,却没有办法帮助你去伤害别人。这就是我受到的教育,一个胖姑娘也会有的生活原则,也会有的属于她一个人的骄傲。可是这些你从来就不明白。
毕业之后,我考到了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考到哪里,每到下雪的季节,我都会想起你就和你永远不会想起我一样那么的理所当然。你轻易得到别人的注目,得到别人的回忆,得到别人的想念,而你从不珍惜。我并非对你心存痴迷,只是不想忘记,即便是你给我的那酸涩的青春。 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大啦,迷迷茫茫的模糊了那个篮球场上跳跃的少年,模糊了清冷的玻璃窗,模糊了双眼的视线,也模糊了这封你我都清楚,永远也不会寄出的信。
陈雪上
XX年X月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