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鬼怪传说,编辑在一起,成了童话,讲给儿童听。里面的故事充满了天真,不讲逻辑,天马行空。他们是大人在用儿童的想象力思考。
而我们的鬼怪传说则变成各种志怪类型的小说,讲给大人听,成了驯化民众,劝人向善的工具。明明是胡思乱想出来的歪理邪说,偏要披上因果报应一类的外衣,招摇撞骗。
我是喜欢读《西游记》的,但我却不敢承认我读得懂它。面对一个个磨难,我沉浸其中,难有感悟,除了看过几篇关于妖精背景分析的路边文章,就难有什么见解了。
它流传了几百年,又有着那么响当当的名号,所以,不多读几遍,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遑论下笔。
但《悟空传》却给了我不一样震撼。
冥冥中,我仿佛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只精干纤细的手,毛茸茸的,从半空中伸出,径直伸到我的面前,伸进我关于《西游记》的记忆里,蛮横的撩起那些情节的外衣,耳边是“嗤嗤啦啦”的破空声。
等一切散去,我再细读,看到的只有一幅幅悲苦的情景,不同于电视电影中任何一个版本的演绎,不同于自己往昔片段或者整个线索的记忆。或许有电影《大话西游》的影子闪烁其间,但也已是面目全非的样子了。
今何在把整个取经的过程变成了一场苦难,由过去逝去的悲剧开始,由未来注定的悲剧结束。这不仅仅关于大闹天宫失败的孙悟空,还有被如来逐出师门的唐三藏,还有因为爱情的冲动而贬下界的猪八戒,还有失手打破琉璃盏的沙悟净,和对唐僧一片痴情的小白龙。
《西游记》可以分为两个篇章,第一个篇章关于沉沦与堕落,主人公是孙悟空;第二个篇章关于自省与救赎,主人公是师徒四人。
而《悟空传》把前面的反抗视作自然会发生的东西,把后面的救赎过程当成了本我的毁灭之旅。
之所以反抗,是因为不愿受节制,不愿受束缚,对已有世俗蔑视。而当反抗无果的时候,似乎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死亡,一条是投降。可悲的是,不论如何选择,都意味着原来的那个自己的消失。
选择死亡的,是忍受不了扭曲的现实的苦;而选择投降的,最好也选择忘记。只有忘记过去,才有可能在一条和以前不一样的路上开始。
《悟空传》是片段,情节的片段,思维的片段,场景的片段。它里面有很多看似玄妙的段落,最好不要试图从整部书的结构里去解析它,也许今何在人家根本没想说明白,或者是本来就说不明白。
想要读它,就把它看成一个童话,而不是一部小说,不要用逻辑的尺度去观察它。而是敞开思维的边界,让它自己奔跑,自己驰骋,如同参禅,悟到多少是多少,走到哪里算哪里。莫强求,莫执迷。
有句话叫做“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而放到《悟空传》里,之于你我,就是有一个猴叫“孙悟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既然,今何在都把整个西游过程看成了一场从虚无走向虚无的旅程,那么我们这些读《悟空传》的人,却硬要拿着书把今何在贬损一通,实在是有些荒诞了。
国人做事,向来习惯于只能做,不能说。再聪明的,就是看破不说破。
因为,看破了,是一个人的痛苦。一旦说破,就变成了一群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