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如烟
墙旁的夜明珠发出幽暗光亮,与皎洁的月光散在一起,再混上窗外小溪反照上来的水波,映的屋内的一切都柔和起来。
屋内有美人抚琴,琴声空旷渺远,仿佛此人此曲就原属于这个世界的一般。
“呜~”突如其来的悠扬萧声在阁楼对面的竹林响起,瞬间打破了夜的寂和空旷琴声协调的韵律,不过并无违和,反而渐渐与琴,与夜融为一体。
楼上素人柳眉轻簇,青葱般纤指轻快飞扬,转瞬间琴调便有十数种变化。楼下的萧声促不及防,又仿佛早有准备,经过短暂的慌乱后,竟又一一和了上来。
......
又是一曲终了,短暂的宁静之后,站在楼下竹林内的那人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早了,陛下回去歇息吧。”话一出口,美人便觉得有些不妥。这里整个都是他的,他想要在哪,谁能碍妨他。可是,就在他的这个地方,当初只因她的一句话,他便从未踏入这片阁楼......即便、即便他在梦中千万遍的到过。
九年前的春节前夕,大雪纷飞,压折了窗外的老梅,摧残了一树梅花,也压抑着小孩那颗长了翅膀的顽心......
“姐姐不哭,小梅它不会死的,它、它”说着,小罗玺也不觉地抽泣起来,大眼睛朦胧着一层雾气。
“都哭什么哭呀,潇潇姐放心,明天小凯给你整一大片梅树林子来,开一大片的梅花!”罗凯将手中的断枝扔在地上,昂首叉腰地对已哭成泪人的小潇潇说。
“不要,我们根本养不活梅花的,我们、我们......”小潇潇刚刚止住的情绪,此时又化作泪水涌了上来。
“谁说我们的小梅死了呢?你们看,小梅的根还在哦。只要根还在,等下年下雪的时候,小梅就会活过来的。”小罗觊蹲下身,双手将雪刨开,把梅树的根让他们看。
小潇潇兄妹渐渐止住了哭泣,再加上小罗凯的不断哄闹,终于是破涕为笑...
“哥哥,哥哥......”罗觊正在院里练剑,小罗玺探头在门里,神神秘秘地向罗觊招着手。罗觊收起剑,负手向他走去。
“你不在学堂跟着姬师傅读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罗觊一开始便质问道。
“嘞~,那个臭老头无聊死了,所以我就出来了。等下次他午睡时,我一定要把他的胡子全拔光!”小罗玺吐了吐舌头,然后畅想地说道。
“你敢!怎么能对姬师傅无理!快回去,向姬师傅认错,省得被处罚!”罗觊听了小罗玺的说辞后不禁莞尔,但还是板下脸来说道。
姬无休,大罗国知名学士,为罗觊以及其众多兄弟的老师。其为人刚正不阿,敢于抨击时弊,为国人所尊重,亦是罗觊所敬重的老师。但为人古板,对学生尤为严厉。
“哥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会和姬师傅认错的。”小罗玺马上装出一副认错的表情,接着又说道:“不过现在姬师傅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我现在去,那岂不是会死的很惨,你忍心这样啊?”
“那你想怎样啊?”罗觊当然明白罗玺的小九九,所以当即无奈道。
“所以啊,现在是肯定回不去的。然而”小罗玺稍一停顿又接着说:“今天是灯节,我要哥哥领我去看。”
“大白天的哪有什么灯节啊?等晚上让王公公领你去吧。”
王公公入宫四十余年,历侍大罗国三代君王,深受罗氏王族的信任。虽然大罗国王族子弟一般都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但外边有什么新奇事或者好玩的玩意,也都是由王公公讲述或者将其带出宫尝鲜。这一持续便是二十年,宫里人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从来没有人捅破这层糊窗纸。
“不嘛,我就要哥哥带我出嘛!白天呢,我们就去吃好吃的,等晚上我们再赏灯好不好?”小罗玺摇着罗觊的手臂道。
起初罗觊是万般的不答应,但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但就是这一个答应,却给罗觊带来了不敢回忆也无法挽回的致命伤。
罗玺不见了!
罗玺在哪呢?
罗玺在哪呢?
一连几天,罗觊都在受到这样的质问,可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就在人群挤来的那一瞬,人就会凭空消失!上一秒温暖的小手,下一秒便凭空消失!罗觊几尽疯狂,重金悬赏的寻人告示几户贴满了崟都的每一面墙,每一座石柱。那晚的灯节没有能进行,因为,那些穿着盔甲实在太多了!他找,他找,一连几天,他一直在找。一次次的失落,他愤怒,他伤心,他大吼着要把拐罗玺者碎尸万断!他落下了眼泪,在众人面前,毫无掩饰、也无法控制的落下了眼泪……那是罗觊第一次的落泪。可、这一切有用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机会也越来越渺茫,罗玺失踪几已成定局,留给人无限的伤心与悲哀。罗潇一连几天都没合眼,她执意要去找,可受到众人的一致劝阻,无可奈何的她不吃不喝、日夜伤心哭泣。此后便大病也一场。试想,谁的弟弟丢了,谁还能吃的下饭呢?罗凯白天一直在罗潇那里,拿出了平生的一切本领逗她笑,可她却一直没笑。
罗觊得知罗潇病倒的消息后,自是心中万分担心,更觉得对不住他们姐弟二人。可他却不敢前去问候,他不敢面对罗潇!所以只得委托罗觊在罗潇窗前守护。
“干嘛、干嘛啊,我要出去找小玺子啊!和那些婆子嬷嬷在一起,烦都烦死了!”罗觊强烈抗议道。
“外面有我呢,我不放心潇,所以......觊,就当哥求你了,帮哥这个忙好吗?”罗觊拉着罗凯的手臂道 。
罗凯本想再说,却终究没能再开口。因为,在他记忆里,这好像是罗觊第一次的求人!
……
“挞、挞、挞...”脚步在空旷的大殿上响起,但凝固的气氛却让人感到逼仄,脚步声也使人心生烦闷,即便是自己的。
罗觊径直走到大殿里的台阶下,单膝跪地,头也未抬起,也不说话,只在那静静等待。过了半饷之后,才听到有声音悠悠传来:“觊儿,你可知错?”声音并未掺杂多少感情,仿佛是帝王在和他的臣子说话一般。至少罗觊是这么认为的。
“儿臣、不知!”罗觊把头垂的更低了。
“大胆!你把罗玺弄丢了,还不知错!你还想怎样?”罗伭拍案而起,手指遥指着罗觊说道。罗伭是前代大罗国的皇帝,当然也是罗觊的父亲。
罗觊并未回答,只是平摊在地上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状。
“想他成家历代忠烈,他的父亲成迹云、叔父成迹武都为我罗氏战死,我答应迹云要好好照顾他的两个孩子。而你,却把罗玺弄丢了!你要朕,以后如何向迹云交代啊?”罗伭来回在龙椅前踱步,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成迹武无后,成迹云留有长女成潇潇和次子成玺,为了履行对成迹云的承诺,罗伭便把成潇潇和成玺接到宫来居住,并赐姓“罗”。
罗伭与成迹云、成迹武自幼便一同在成迹云的父亲成阜的指导下习武,成阜也是视罗伭为己出,慈厉并济。之后罗伭登帝,拜成迹云和成迹武为护国大将军和护威大将军。
“我的,自是由我承担,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将小玺找到。然后,将那盗贼,挫骨扬灰!”
“哈哈”罗伭怒极反笑,又道:“好一个天涯海角,好一个挫骨扬灰啊!朕问你,你可曾见过那盗贼的面容?”
“要是见过,儿臣便不会让他逃了。”
“哼!既没见过,又如何追到天涯海角,又如何挫骨扬灰啊?”罗伭声音中充满着质问和轻蔑。
罗觊并未回答,他也确实无话可言了。
“无话可说了吧?既然你想要这个机会,那么朕便给你。不过,自然会有一些代价的。”
“请父王直言。”罗觊将手高高举过头顶道。
“代价便是你以后不在是太子,更没资格继承皇位。这,你敢接吗?”罗泫走到罗觊身前,用一种奇怪的口吻说到。仿佛既希望他答应,又希望他否决。
“孩儿本来就没奢求继承您的皇位,孩儿就是您众多儿子当中最大的一个罢了,仅仅年龄最大罢了。”罗觊轻笑一声,继续说到:“可罗玺却是孩儿弄丢的,所以,孩儿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罗玺,除此,别无他意!”
“觊儿,准备好了吗?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太子,更不会再是罗觊了。”罗泫凝重地说道,此时罗泫走到黄金筑成的墙壁前,手掌按在某处,转身凝重地对罗觊说道。
“父王,放心吧,该我做的,我一样也不会落下。”罗觊抬头望向罗泫,目光坚定。
罗泫手掌缓缓按下,随即罗觊身处的那块地板便缓缓下落,不一会,便恢复了正常。而罗觊,也是彻底的消失了。
“潇,再见了”望着满眼的黑暗,罗觊心中却是无比的平静。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更是一种救赎。“以后再见了父王,恐怕也不能再以父王相称了吧?”罗觊苦笑。
“觊儿,你永远是朕的儿子,朕永远是你的父亲,绝不会改变,绝不会啊...”罗泫端坐于龙椅上,望着罗觊消失的那块地板,喃喃地说道。
原来,自罗觊出生的那刻,罗觊的母亲娴妃便去世了,随后更是伴随着一场大雪,一下,便下了三年。以前娴妃亲手栽培的、从未开放过的梅花竟然开了!而且,一开,便是三年。这种情况真是前无古人,众人纷纷说这是不祥之兆。但也有人说,此婴得天独厚,不仅吸收了其母亲的精气,还把天地的精气全吸了个干透,以至于三年间,不漏半点生机。而那株梅花,传言是天山的雪仙梅,只有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才能开放。不过持此观点的人是少数。当时的皇亲国戚、朝野大臣大多不同意立罗觊为太子,最后罗泫祭奉太庙,以龟甲谋卜,竟得到了天地之签。此签自罗国开国始皇罗无为之后,再没有出现过一次。即便如此,此后罗泫的众嫔妃得皇子公主后,仍大多告诫其不与罗觊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