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魏成愣住下意识的吐出一句。但他听的出来对方说的是朝鲜语。“天哪,要是燕儿在就好了!”,心里顿悟道,王燕可是个鲜族姑娘。“手机!手机还落在房间里了,可恶!”。
这可怎么办,两人在原地杵着,好像都在互相琢磨着对方。“!@#¥%……&*~”,女孩又冒出一句,他还是没听懂————他可能永远都听不懂,除了韩剧里学的几句撒浪嗨,阿宁哈赛哟,哎西吧,但最后一个他还不能说,因为他知道那是用来骂人的————好像学习一门语言最先学的总是脏话。
“噢!”,突然间魏成意识到远光灯还没关,于是急匆匆的回到车里关灯熄火。破败的房屋又回归了黑夜,并且显得更暗了些,对面那只盖在额前的手也随之放了下来。随后魏成急忙伸出双手朝女孩摆了摆,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他刻意地强调着重复了一遍,像是要努力的让对方听懂似的。“额。。。 阿宁哈赛哟~”。
话音刚落,便隐约感到背后有的沙沙的脚步声,魏成猛的一回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刹那间瞥到一根棒子,随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夜,此时格外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魏成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依然在黑夜,自己好像就躺在刚才的那间破房子的地上,借着火光依稀辨别出眼前两双破棉布鞋,鞋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顺着往上看去,是两双冻的通红的双手环抱着紧绷着有些微微哆嗦的腿,穿着厚厚的棉裤,坐在一张破草席子上。两双腿之间好像正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很轻。靠近左侧的那双腿好像附和似的,双脚时不时的轻轻拍打着地面。
正要想再往上看清两人的脸时,随即下意识的抻着脖子把头抬了抬,这一抬头就立马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啊。。。”,魏成痛苦的低吟着,随手捂住了肿胀发烫的前额。
“*&^!”,坐在右侧的女孩指着魏成向并肩坐在旁边的女孩示意道,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正是刚才躲在墙后的那个女孩!在那消瘦的脸庞间,那微笑是那么的天真烂漫却带有些羞愧的收敛,嘴角开心的上扬着,一排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使得尖尖的下巴更加的紧绷着,双眼直射过来的目光温柔极了。
而坐在左侧的女孩则略微起身,把双腿往一侧收了起来,垫在了屁股下面,身子略前倾的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打的您。。”。
“你会说中文?”,魏成忍着疼,支撑着坐起来问到。
“是的,对不起”,右边的女孩说,话语间很急促,“刚才把你当成来抓我们的人了,真的很对不起。”,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说着说着低垂的头就越来越低了,刘海挡住了脸,又偷偷的抬起头看了魏成一眼,见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随后又自觉低下了头。
“谁要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们?为什么在这待着?大过年的。”,魏成一脸狐疑,看了看旁边的女孩,她也低着头,又转向这个能够对话的女孩。
“我们从对岸 夜里逃过来的。。。”,女孩顿了下,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征得了同伴肯定的眼神和细微的点头后,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被发现偷偷来到这边会被送回去的,会没命的!求求您,救救我们!”。话音刚落便抬起了头,红通通的眼眶再也承载不住,眼泪顺着流了下来。
“先别激动,慢慢说”,他听说过脱北者,但没想到竟真实遇到了,所以认真的听她娓娓道来。
原来,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逃跑,她们在对岸约好,只带着少量必需品,趁着夜色和结冰的江面直接跑过来的。相比于其他季节,冬季夜晚因为寒冷所以两岸基本没什么人不易被发觉,而且不会游泳或者水性不好的人也可以过来。
“嗯。。。 而且跑过来要比游过来快多了”,魏成为她们的机智感叹道。“那如何避过岗哨的呢?”,接着又好奇的问到。
“我们贿赂了岗哨,特别是地堡,因为我们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托人告诉让他们在指定时间段内不要开枪。地堡一般很隐蔽,所以不买通的话即使通过了岗哨依然会送命”。
“在你们渡江的时候,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的”。
“那选择这边过年的时候行动是因为这边的节日气氛会放松管理?”,魏成猜到。
“是的”。女孩为她们的周密计划得意道,眼神中同时又敬佩这个陌生男人的思维,接着说到,“但是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在这边有一种人不会在意这个节日,就是生活在这边但是有着特殊身份和任务的,我们那边的人”。
“也就是刚才把我误当作的人”,魏成瞪了瞪眼,向对方确认道。
她点了点头。
这时旁边的女孩子跟她说了什么,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般的,懂中文的女孩又接着说到,“我们俩知道只有对您坦诚才可以换取您的信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求您收留我们,要我们做什么都行,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 ”,女孩停顿了下,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魏成边思索着边站了起来,双手习惯性的插进裤兜踱着步,低着头避开两个女孩的眼神。他感觉裤带有些松,裤子往下掉了些。。。低头检查了下腰带后,朝着两个女孩惊异的望过去。
“对不起,我们搜过您的身。。。”,右边的女孩似乎看出些什么,边擦了下眼泪边满怀羞愧的说,轻声笑了笑。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面前这位破涕为笑的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相比旁边的姑娘要白暂而且身高和肩宽要多出许多,利落的短直发,单眼皮的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很显乖巧的小鼻子下方,是一张略厚并且有些干的嘴唇,在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他随即转身把腰带松开,又向内多扣了一格。她们一定是按照腰带上那个最大并且略旧的扣孔来复原的,他想到,实则她们不知道的是,近一段时间以来焦头烂额的事情已经让他瘦了十多斤了。
“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了,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腰带系好后,魏成边拍打着身上的脏土边思索着,“会有好心的村民收留她们的。”。
正当回过身要道别的时候,两位姑娘却早已跪在了面前,泣不成声。
“求求您,带我们走吧!”。
他看着面前两双满怀期待的眼睛,踌躇着。一直以来的低落情绪在此刻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他为她们的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所感染,而回顾自己却鲜有这种孤注一掷的决断,生活好像是温水煮青蛙般昏昏噩噩中过来的。
突然,砰!的一声,清晨的第一次鞭炮声响起,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魏成的心里咯噔一下。
“跟我走吧”,他俯身去扶起两位姑娘。
左边的姑娘“啊~~!”的一声兴奋的扑到了魏成的怀里,右边的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泪水止不住的又露出了那温柔的微笑,还没等说什么就已经被同伴紧紧的抱住。两人哭着,说着,笑着。魏成蹲在原地也跟着笑着,全然不知身上的鼻涕与泪水。
“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哦哦,实在是抱歉忘了介绍“,懂中文的女孩笑着擦了擦眼泪,”请稍等,我要想一想该怎样翻译。。。 “,女孩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着,仿佛在重新定义自己和她同伴的命运一样,寻找着与母语发音对应的,适合的汉字。”我叫车明姬“,女孩对自己的中文名字很满意,笑了笑,”她叫金善爱,比我大两岁,我叫她姐姐”。说完便看着她的姐姐,姐姐听出发音相似于自己的母语名字后,明白了妹妹正在介绍自己,随即向魏成礼貌的鞠躬致意。
魏成也跟着低了低头,回应道,“我叫魏成,你们好”。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有几户人家已经点灯起床了”,魏成说。
没有人回应他。姐姐善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明姬说着什么。说完看了眼魏成,又心事重重的低下了头。
“等等,还要求您一件事”,明姬很不好意思的提出另一件事,“那个。。姐姐执意要带上另一个人,是同村的妹妹,因为到了这边之后我们必须分散开,这样不至于被抓的时候全军覆没。”。还没等明姬说完,就见善爱磕下头,跪地不起。
魏成连忙去扶起善爱,“我答应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善爱看了眼明姬,随后看着魏成,眼神中透露着光芒。
明姬此时也欣喜的看着他们俩,兴奋不已,“嗯!知道的!”。
“呼~”,魏成此时心涌澎湃,犹如英雄般的坚定的说,“走,出发!” ———— “哦等等,我先上个厕所”。于是捂着肚子,飞速小跑到了外面。
善爱和明姬扑哧一笑。
三人上了车,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疾驰在公路上,车内响起了A-Ha的《Take On Me》。
三双腿随着节奏同时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