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赔罪
白浅丢开手中的话本子,浑身酸软地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将整个人都埋进柔软的云被里。她心情很是烦闷。
自从昨日子阑向胭脂表明了心意,整个昆仑虚仿佛都沉浸在蜜糖一样甜美的氛围中。晚间大家在膳堂喝酒庆祝,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她却在与大家吃了晚饭后,便被师父拘在寝殿里。阿离和应儿两个小的,被师父丢给了周到耐心的二师兄长衫照顾,并且吩咐无紧要事不得前去寝殿打扰她。
墨渊一本正经地给她定了几条大罪,每条罪状都被按住罚上一遍,一整夜下来被吃干抹净,渣渣都不剩。她整个人早已精疲力尽,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而身旁的人心满意足地拥着她,只稍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神清气爽的起身领着她三师兄和四师兄两人,去库房给子阑准备去翼界提亲的聘礼去了。
说起提亲这件事,让墨渊一直很不悦。据说他从一个多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去狐狸洞提亲的各项事宜。终于陪她养好伤,要去提亲了,她的爹娘却临时外出,至今未归。几日前墨渊实在等不得了,便将提亲的婚书写好,派仙鹤送去折颜那里,让折颜以兄长的身份送到狐帝手中代为提亲,可至今仍无任何回音。墨渊每每想到他自己不顺遂的婚事,总是很烦闷,却始终想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如今比他出手晚了许多的子阑,都要顺利开始商议婚事了,他与小狐狸的婚事还不知要拖到何时。
白浅倒是乐得逍遥自在,除了深觉在体力和武力上照师尊大人相差甚远以外,他们之间相处还算比较和谐。没有一纸婚书的束缚,两人都可以免受外界非议,何乐而不为呢?干嘛非要把自己同她这只不着调的狐狸绑在一起?她有时候觉得,她那十六位师兄脑子太一根筋,不懂得变通,如今看来,根源上,定是随了她师父墨渊。
眼下寝殿中只剩她一人,墨渊在出门之前又抱着她厮磨了一番,趁她不备往她身体里输了些仙气为她提神解乏,又反复叮嘱她好好再睡一觉歇上一歇。除了胭脂与子阑这桩事,白浅还有一桩事挂在心里,这几日始终放不下。如今胭脂子阑守得云开,另一件事也该做个了结。
白浅翻身下榻,在墨渊为她新置办的妆台前理了理衣衫、长发,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寝殿大门。白浅觑着周遭没人,用一炷香的时间往凡界跑了一趟来回,买了几坛子上好的秋露白,又打包了一些可口的下酒小菜,最后不忘去捎一只师兄们最爱吃的八宝葫芦鸭。打点好一切,白浅直奔昆仑虚藏书阁。
藏书阁里,温暖的日光透过窗格子斑驳地撒在一座一座高大的书架上,书架上摆满了各类珍藏的典籍,空气中散布着书册的墨香味儿。昆仑虚老十和十五两人分坐在两张书桌旁,安静地誊写着经文。身旁高高堆叠起的是已誊抄完的书简。
白浅在他二人面前显出身形,双手拎着酒肉,笑盈盈地打量着二人:“怎么就你们两个在此挨罚?其他人呢?”
十五一见白浅,忙丢下手中的笔,快步跑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他们的经文都抄完了,只有我们二人既要扫石阶,又要抄经,落在了后面。”
老十把桌子上的经书笔墨都清了,将十五手中的酒菜挨个布好,拍开酒坛的封泥一闻,一脸陶醉:“还是十七想得最周到,知道我最喜欢秋露白。”
白浅笑道:“是啊,十七是瞧着师兄们辛苦,专门来慰劳你们的。”说着,三人围坐在桌旁,纷纷倒了酒推杯换盏起来。
老十干了一碗酒,往嘴里扔了一颗鱼皮花生,细细地嚼着:“说来师父还是最疼十七,那天的事,十七也在场,所有人都挨了罚,唯独十七没事。”
十五顾不上喝酒,先撕了只鸭腿啃着:“罚不罚她师父自有道理,我们不必置喙。不过十七向来最重义气,已经私下里帮我抄了好些经书,这不又给咱们送酒、送吃的来了么。师兄们果真没有白疼你!”
白浅倒了杯酒,郑重地端在手里,语气也有几分慎重,吓得老十和十七也不由得正了正神色:“十师兄,十五师兄,十七与翼君胭脂是旧相识,本就知道他们二人两情相悦,碍于师父的旧仇,二人才不得相守。十七本打算激一激子阑,让他主动表明心意,却不曾想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如今他们两个误打误撞,得偿所愿,却连累了师兄们在此受罚,十七心中很是不忍。在此十七以酒谢罪,二位师兄看在他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份上,千万不要生十七的气。”
昆仑虚老十虽性子暴烈,却侠义心肠,从不在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当下里一挥手,十分不在乎的样子:“十七你也忒婆婆妈妈了,以往你惹事,连累师兄们替你挨罚的事还少吗?大家都是兄弟,同穿一条裤子,不分彼此,这些小事不必挂怀。不过就是抄抄经书、背背佛理,何况那日的确是我太过莽撞,险些坏了两族间的安宁。再者,那翼君虽说是个女子,却有胆有识,颇具担当,师兄我如今倒是对她的看法大有改观。”
十五师兄啃着鸭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后知后觉地道:“十七,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看来这次子阑是被你算计了!这个子阑,终于也在你手上吃了回瘪!十七,还是你有办法,终于为咱们出了口气!来!师兄敬你一杯!”
十五的这番话,其实是有些由来的。当年昆仑虚弟子中白浅与十五最是志趣相投,二人对墨渊讲学都不甚感兴趣,常在课堂上丢字条传小话。每每他二人被墨渊逮住责罚之时,总是要求他们当着众师兄的面背一段冗长的、枯燥的佛理。两个超级学渣总是支支吾吾,踌躇复踌躇。子阑永远是在这时候被墨渊提起来,当着大家的面流畅背出那段佛理,而且还能略略将背诵的段子解一解。十五和白浅两人同病相怜,觉得子阑实在聪明得讨人嫌,曾指天指地的发誓,一辈子都不跟这种聪明人相好,还写了封书两两按了手印,埋在昆仑虚中庭的枣树底下,以此为证。
如今子阑得了好姻缘,十五虽然高兴,却因子阑暗中着了十七的算计,心里更加快慰几分。十五原本白净方正的憨厚国字脸,在酣畅的灌下几杯秋露白后,慢慢染上了猪肝色。
三人躲在藏书阁里,回忆着以往的趣事,畅聊着兄弟情义,勾肩搭背,亲亲热热,越喝越尽兴。当日渐西斜,叠风找到藏书阁的时候,三人竟肩并肩,用筷子敲着酒杯打拍子,唱起了年少时他们常唱的那曲《关山月》。
叠风瞧着藏书阁里狼藉的一角,额角有些抽痛。近几日昆仑虚一众弟子均遭到师父责罚,其中竟没有十七,他便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连着几日,十七安安静静的不曾惹祸,叠风便觉得昆仑虚有些安静过头了,不免背后发凉。眼下看着十七领着两位师兄东倒西歪,将藏书阁折腾得乱七八糟,面上发愁,心中反而踏实了,松了口气。
叠风上前握着白浅的胳膊,将她提起来。唱着歌的白浅受到打扰,眼睛里逐渐有了焦距,在看清来人是叠风的时候,立刻酒醒了几分。
叠风叹了口气道:“瞧瞧你们三个,醉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收拾了!一会儿师父知道了,又该重罚了,怎么就不长教训?”这边单手架着白浅就往外走:“殿外有客寻你!你这个样子,可还出得去吗?”
首发于2017-10-05
修改于2019-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