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司马楚之(上)
流离
黄昏,一个青年后生凝视着滚滚长江。他的个子不高,但眼睛很亮。当时可能找不到第二个眼睛这么亮的年轻人了。瑟瑟江风吹动了他的衣衫,略显纷乱的长发飘在他的脸前,遮住了他的面孔,但遮不住他的英气。“没想到当今皇族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哎!”青年长叹一声,听起来说不出的落寞。孤雁从江面上略过,伴着如火的晚霞,向着南方飞去。“江南何处是我家?”年轻人对着夕阳直摇头,登上了早已停泊于此的船。这艘船不大,上船后水手就驾着船向着夕阳出前进。
当晚,青年乘船来到江陵,走进了荆州刺史的府邸。青年名叫司马楚之,荆州刺史司马休之是他的从祖父。
“刘裕这是要谋朝篡位!请殿下发兵讨伐!以荆州精兵和您的朝中威望,寄奴不过京口无赖,怎能抵挡!”司马楚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
“德秀还是太冲动了,毕竟还是年轻啊。你的叔叔、哥哥坏在刘裕手上,你和刘裕的私仇不共戴天,这些我都理解,但谋反的帽子还是不要乱扣。没有刘裕,恐怕我们早就被北方夷狄掳掠为奴了,哪里会有现在这么自在的日子?”司马休之拉住楚之的手,好言安慰道。
“刘裕早晚会动手的,真的等到那一天,就什么都晚了!”楚之恨恨地说。
“德秀还是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你远道而来,想必也很累了,我已经让人给你腾出了一间房,里面家具摆设都有,快去歇息吧。”休之说道。
“望殿下保重身体,楚之回房了。”楚之凝视着他的从祖,眼睛里写满不甘。他做个长揖,退到门口,轻轻地开门,又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夜半,不能入眠。楚之站起身,拔出了长剑,手指轻抚着剑锋。月光照了进来,照在楚之的脸上,照在冰冷的剑锋上。
楚之穿好衣服,走进了庭院,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
“月光正好,何不舞剑?”剑光伴着月光,在夜色中发出阵阵寒芒。
“叔叔认识不少京城侠客啊!”楚之对司马文思说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认识?”文思也很好奇的问道。
“楚之一天无所事事,就结交豪士,打发时间。”楚之回答道。
“我也是一天无所事事了。”文思“哼”了一声,冷冷地说。
“那叔叔您忙,我先告辞了。”楚之赶忙道别,心里却对这个叔叔很是不满。
“王爷迟早会坏在他手里。”楚之心里想。
楚之在江陵一住就是将近十年,直到刘裕的讨伐大军来到。在刘裕眼里,强大本身就是罪过。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能挑战他的内部势力存在。虽然司马休之的实力并没有特别的强大。司马休之仓促应战,哪里是准备已久的刘裕的对手。不得已,司马休之带着亲戚下属数百人逃到北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二十五岁的楚之没有选择跟随司马休之,独自逃亡到河南一带。“刘裕,我会回来的!”楚之回头望了一眼大江,强忍住泪水,转过头,接着就打马北上。
暗杀
“将军乃皇室宗亲,又有侠名,但是只靠自己,恐怕难以济事吧。不如找个地方暂停休整,招揽人马,时机一到,我们打回建康!”司马楚之的参军说道。
“和我想的一样!”楚之仰天大笑。“长社附近流民甚多,正合此计!”楚之收起了笑容,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楚之的队伍扩张的很快。皇族的身份加上他一贯的侠名,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前来投奔。楚之命手下拿出最好的食物和衣物,送给这些人。对于前来投奔的世家子弟,楚之更是亲自接待。没过多久,楚之就拥有了数万强兵。他已经要迫不及待的讨伐南朝了。
“司马楚之正在招揽人马,而且队伍庞大。这股力量发展到现在,全依靠司马楚之的威望和侠名,如果把他干掉,这些人就会作鸟兽散。不过一定要小心,司马楚之不好对付,一旦失手,性命难保!”刘裕找来沐谦,对他说道。“事成之后,提着司马楚之的首级来见我!”
“领命!”沐谦答道。沐谦是刘裕手下的第一杀手,曾多次暗杀异己,从未失手。刘裕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司马楚之实在不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现在连你也过来了!看来刘裕是真不得人心啊,我们先饱餐一顿,晚上再好好聊聊。”楚之拉着沐谦的手说,身上只穿了便服,连鞋子都忘了穿,更没带佩剑。
“将军应该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吧?”沐谦喝了一杯酒,斜视着楚之,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一脸阴气的说。
“杀人越货的勾当,暗杀绑架的手段。”楚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完全没有理会。
“将军招揽部众,意图复国,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否则一个刺客就会要了你的命!”沐谦的语气变得凶狠,右手也握紧了怀中匕首的刀柄,但是他还是没有出手。楚之的功夫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刺客都是对付刘裕的,怎么会对付我?何况我这么好一人,谁能舍得杀我?继续喝,说这些干嘛。”楚之脖子一仰,又是一大杯酒进肚。
月光照在了桌子上,楚之已经记不得喝了多少,只是觉得头有点晕。他看了看窗外,醉醺醺的说:“时候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我就不送了,改天再聊。”说完,沐谦告辞,楚之直接一脱衣服,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是真醉了。
一连几天,楚之都和沐谦商谈复国大事,待之如上宾。而到了晚上,沐谦就来到楚之的房前,观察他的动向,思量如何下手。楚之不喝酒的时候看上去也没有多么清醒。手中的人来源这么复杂,简直一点防备没有。
“楚之时刻以复国为业,待人如此坦诚。睡房前面连个守夜人都没有,房子这么破烂,围墙又不高,怎么防得住刺客?更何况是我。估计复命难度不大。”沐谦心中暗喜。计策已经想好,只等楚之来钻。
到了第六天,楚之听到了一个他觉得很不好的消息。
“什么?阿谦病了?快点去找最好的药材,找最好的郎中!”楚之对手下人厉声说道。药材买来了,楚之和郎中一起围着煎药的炉子,处理药物。
“药煎好了没有?”楚之一边拿着扇子扇着炉底的火,一边焦急地问道。
“将军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就行。药煎好了我自然会送过去。”许郎中回答道。
“不行,我得陪着。”楚之有点生气。“他是我的贵客,在这生了病,我过意不去。”
过了两个时辰,药煎好了。楚之亲手把汤药倒进碗里,放进了托盘。
“阿谦!药我给你送来了!”楚之自己端着药,走进了沐谦的睡房。他扶起沐谦,端起药碗,准备给沐谦喂药。突然,沐谦自己坐起身来,从席子下面抽出了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直视着楚之。
“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治不好,何必寻短见?”楚之说。
“将军对我以诚相待,视若上宾,而我沐谦,却是奉皇帝之命,来取你的首级。将军是一个君子,而我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您。将军是真侠士,我也不是伪君子。将军,皇上要害你,您一定要保全自己!”沐谦将匕首扔在地上,大声地说。这几日的交往,让他好好认识了这个人。他实在不忍心下手。
“我就算能防得住这次,还能躲得过下次吗?”楚之长叹一声,说。
“从今往后,我沐谦就是将军的人了,但有所命,莫敢不从!”沐谦拜倒在地,抓着楚之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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