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条小巷,风吹过晨昏雨润了烟火

文/端木婉清

80年代末的时候,老家屋旁的那条小巷是当时大伙儿心中最繁华和最喜爱的聚会基地。


小巷一米半宽,30米长,从巷头到巷尾全有大块的青石板铺就,左右两侧连着各家的房屋。

一侧中间间隔一条流水的沟渠,朱红或者灰白的墙面就这样在小巷的映忖下显得朴素而又温情。

青石板面的青苔微露,有阳光照射的时候,像踩在水晶碎石铺成的淡绿色毯子上。

而下过雨后沟渠里的水则会调皮地漫至青石板面,想探出头来,看一看小巷上孩童的嬉笑打闹,而水声哗哗,一路会歌唱。

儿时的我们,大概觉得最动听的歌声也就是这样的流水声了,而流水流向大海,我们觉得最神奇的事情也是向海这回事情。

没有沟渠的一侧是青石板连接房屋时留下的一些间隙,间隙的泥土里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儿。

有火红的五角星花、有爬满墙壁的淡紫色牵牛花,有一大丛一大丛晚间开放的夜夜红,还有被爱美的小姑娘用来染指甲的满堂红等等。

晨醒的时候会看见有露水浸润过这些花儿,滴滴透着晶莹,蜘蛛将一张张网结在花叶间,守着不安分的来者光临。

晨风拂过小巷的时候,芳香便肆意蔓延开来,瞬间沁人心脾,即时,小巷的热闹也就拉开了序幕。

东家的伯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了,听说今年的土豆收成很好,西家的阿姨叔叔拉着渔网要出海,听说赶潮的海鲜最新鲜。

南边的老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镜,搬了一把老藤椅慢慢悠悠地挪着小莲步走了出来,左瞧右看地折了一处最舒服的地方铺开一簸箕豆子开始念念叨叨又挑挑拣拣。

北边的哥哥牵着着新婚燕尔姐姐的手甜蜜地走过小巷,而更多的是像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背着书包带着红领巾天真烂漫地奔跑着推搡着去上学……

突然间各家留着打理家务的主妇妈妈们便“嗖”的一下,齐刷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此起彼伏地叮嘱:“上学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好好听老师的话呀……”

结果是小巷的回声还在,而我们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而我经常跑在最后面,还能听到一群妈妈半恼怒半疼惜地威胁:“狗崽子,跑那么快,看放学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每当这时,我总是狡邪地笑笑,因为我知道她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来记着我们的顽皮。



记忆中小巷口溢满了花香的味道。

然而不得不说是小巷的傍晚,以及夜风中最为舒心的场景,大概心中的繁华直到那时才到了真正极致。


黄昏的云彩,染红了天边,夕阳慢慢在西山沉鱼落雁,田野的风漫过茭白叶直穿小巷到尽头。

小巷在通红的晚霞映照下,显得美丽无比。

于是归来的人啊带着丰收的喜悦陆陆续续又从小巷的那头踏来,又相互照面招呼后东西南北的回到家中。

笑脸盈盈,满是悦语的和家人话起白天的趣事来。

同时放下地里收来的农作物,放下海里打来的鱼虾,放下背包,放下疲劳,各家差着自己的孩子去给左邻右舍送收货来的成果。

于是小巷就沸腾了,到处是孩子奔跑的影子。你给这家送,我给这家送的好不热闹……

完成了任务后的我们就在小巷里疯玩,无法无天地烂漫。

打打弹珠,三五俩群跳跳皮筋,还有没事在花丛里找虫子的小主。

直到袅袅炊烟升起,夜色慢慢昏暗了下来,还没有收心的打算。

于是像请回答1988里的那番场景,妈妈们又从各家的门道里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大嗓门喊着:“某某某,赶紧回家准备吃饭喽……”

接下来便是一家一家的男主人,拿着小方桌出来,女主人跟着后面搬着菜,小屁孩们则肉嘟嘟地拿着碗筷,赶紧跑到小巷来抢地。

傍晚的风是天空母亲温柔的手,轻轻缓缓地拂过人们的脸庞,你家的桌子和我家的桌子拼在一起,我家的菜夹在你家的碗里……

小巷腼腆,将光阴暂时挪给了这拨人儿,而它则紧紧地候在花的一边,风的一侧看着人间的烟火,烟火里几家欢声笑语潮来潮涨,留下的岁月温情一幕又一幕。

所有烦恼、喜悦、孤独或者悲伤统统在小巷里随风随雨地飘走。

那时没有奢华,却是最真,那时没有高科技带来的方便,却有脚踏实地的充实,那时不用对着手机机械地你来我往道问候,却有站在你面前的真诚。

其实想谁就跑去见谁,喜欢谁就站在谁家屋下没脸没皮地追。

男男女女可以毫无担忧的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常有月色浓重时分,还畅聊无归意。

月亮爬上了屋顶,蛐蛐的歌唱又起,最喜一张凉席铺在小巷的夜色中,三五伙伴静静地坐在一起。

抬头便是满天的星辰,低头是花香人语。岁月的美好总是不经意间赐予到了人的心尖。

是小巷一路的陪伴,是小巷一路的馈赠。才有了这许许多多难以忘怀的深刻。

直到今天,无数次走在那一条小巷上,我的眼前仍然会浮现儿时的所有场景,我不止一次地明白,平凡岁月中,那就是最美好的样子。

是我们穿梭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里无法再能感受到的淳朴和所有的袒露无疑。

但是我想唯有继续怀揣着一颗真心,用一双留住美好的眼睛,散发出原始的烂漫拉着岁月的手前行。

那么我知道岁月的美好一定还是喜欢赐予这样的心。

现在我知道小巷的风又起了,那场雨洋洋洒洒又下了,沟渠里的水流声调皮的“汩汩”依旧,间隙泥土里的花三三两两也开放了。

花叶上那一张蜘蛛网还挂着未干的雨露,牵牛花则沿着灰色的墙面又爬高了一步。

屋顶上,黛青色的瓦片边停着许多的麻雀。

我走过青苔浓郁的石板面,晕染过巷子的晨昏,走进尽头迎着田野的那个家来,家中父亲在浇花,母亲在做菜。

巷子的夜色慢慢浓了起来,而我仿佛又回到80年代末,那条风吹过晨昏,雨润过烟火的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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