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了要去当小丑,我对这世上的人除了大笑没什么可做的,干脆我就加入马戏团,笑他个痛快。——哈珀·李《杀死一只知更鸟》
我戴着镣铐在跳舞。
关于世界
我爱这个世界。
我脑子没进水,我坐在高塔边缘,俯视着塔下一汪人海的发璇,思考人生。
天是蔚蓝的,云是轻绵的,手中的空气混合着青春的气息,是灼灼足以滋养人的。
——我是一只小丑,在台巅笨拙地跳着探戈,口中说着天真无邪的呓语,没人把我的话当成是真的,我嘿嘿地笑。
我从黑暗、丑恶的深井中爬出来,小丑的帽子歪歪地戴在我稀松的头发上,红彤彤的嘴巴咧开到耳边,对着伸过来的脑袋重复说,世界是美好的,待他们鼓完掌,我施施然脱帽鞠躬,转身跳进另一个深井。
井壁挤挤挨挨地压过来,摩破了身上的小丑服,我无甚知觉,抬手用污垢的右手擦擦脸,干净了!我惊呼,我擦过了,自然会干净,我努力了,自然会成功,我满足得笑。
软濡的苔藓细密地挨着,就像井口挤在一起往下望的脑袋,它们笑得身体上下打颤,混沌的笑声连成一片。
“看这个小丑!谁告诉你干净了,世界吗?世界它,本身就是罪恶的根源,人性的原罪,你竟然渴望它为你裁判,不,是赎罪,嗬,真是感人至深——”
我跟着她们一起笑,嘿嘿嘿,我跟世界同在,我离去,世界依旧存在。当然是它比较厉害,小丑不爱思考问题,那让我邀世界一同去跳舞吧!
当有一天,我累了,跳不动了,我会停下来,俯身亲吻脚下的世界,谢谢你,才有我的存在。
所以,我从未放弃过爱它,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
关于爱人
等待与时间无关,它是一种习惯。
它在暗夜中野蛮生长,如同水草缠住脚踝,再从腿根处蔓延上来,直戳心脏。你目视的地方,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全是这个人,烂得千疮百孔也不放弃。
当真是寂寞如雪啊哈哈。
你要细听我说的,我说的都是错的。你爱的那个人,他不爱你,你费尽心机去取悦的那个人,他根本不在意,你问原因,哈,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对的那个人。
就算我真情又怎样,握着匕首,咧着嘴,剜出来一颗忽闪忽闪的新鲜眼球,献宝似的呈过来,铁石心肠的骨头丝毫不会动心,只会张口埋怨见到了一脸的恶心血浆。
听完故事,影子吓得将头紧紧地缩在肩膀里面,半天不敢出声,不过它从没说过话,只敢在太阳下恶狠狠地赌咒,它没有嘴巴,眼睛,眉毛,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太阳听见了。
我拾起它的软绵绵的身段,打一个响指,身后就响起华尔兹的片段,手臂在收紧,手指在抽筋,还有高高的小丑帽,老是滑下来挡住右边没被剜走,凸出来的眼球,状貌深情地拥住它,猩红的嘴唇寻找最合适的下嘴处。
你反手将它甩到一边,耳畔还在嗡嗡作响,刚刚的那一巴掌力道不轻,直打得你头皮发蒙,耳鼓作响,再偏过头瞥见它慢慢蹲下来,肩膀抽抽,好像在大哭。
瞪着圆滚滚的右眼睨它,掩饰从胃部泛上来恶心感,不,不是我,我最讨厌跟人接触了,那么粘腻的眼神,那么汗腥腥的怀抱,长手长脚的负罪感。
没有管影子,伸手把剩下来的那颗眼球拿在手上打量,眼瞳咕噜噜地转动着,终于能看清自己的模样了,两个黑窟窿镶嵌在脸颊上,就像最完美的妆。
镜子已经消失了好多年,
乌鸦像写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