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 | 快乐指南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二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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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转身!”

索菲娜冷漠地命令面前的女孩,女孩乖巧转过身去,她身上这件蓝色连衣裙被索菲娜熨烫得几乎一个褶皱都没有了,可索菲娜仍觉得不够,她躬下身体伸手够到了女孩身前的丝带,在女孩身后熟练地挽了一个蝴蝶结,接着她去调整肩膀,当手抚到肩头的时候,短了半寸的衣肩令她眉毛紧蹙,三年了,这件专为迎接智灵的礼服已经做出来三年了,刚开始还是宽松的,如今穿在女孩身上却显得极为短小,索菲娜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看向了她们面前的镜子,镜子里这个叫黛比的小女孩正笑得像是红彤彤的朝阳一样。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黛比兴奋地踱着步子,好像一经准许就要百米冲刺地跑出门去。

今天是一年一度迎接智灵的日子,每一个适龄的符合身份的小孩,都必须去城中心的圣堂参加盛典迎接智灵,且只有一次机会。迎接智灵,就代表获得了智慧,往后的生活不会再陷入愚钝。那也代表着索菲娜的谎言和罪恶可能会被即将变智慧的黛比识破,所以索菲娜一次又一次地推迟了日期。

“这没有什么可期待的,智灵并不能洗去你的罪过,相反你会识得更真,往后每走一步路都会加重罪恶,最终完全失去快乐,成为恶魔的子民,黛比,这就是你的未来。”

索菲娜面无表情地说完又退了几步,好像要刻意跟话语中的恶魔保持距离,镜子里的黛比沮丧地垂下头去,双脚安静地低伏在地板上,好像是一个刚被发现的罪犯,她小声祈求:“妈妈,那我可以不去了吗?”

这时窗外响起了礼炮声,恢宏悦耳的音乐从不远处传来,索菲娜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街上穿着礼服的小孩们正准备跟着游行的队伍走向圣堂,索菲娜转头将黛比叫过来,摸着她粉红的脸蛋,马上被她精巧的五官和细嫩的皮肤吸引,黛比是漂亮的,不管男人女人,但凡看她一眼,一定都会被她这美貌给折服。可惜,这漂亮的脸蛋与索菲娜毫无瓜葛,她猜想那个陌生的女人一定极为美艳,才会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救赎的方法吗,向南边走,一直走,那里会有一片完全红色的大地,地上森森的白骨被烈日烤得发黑,他们在寻求快乐,在炙热中得到救赎。”

黛比似懂非懂地点头,捏了捏索菲娜的手指被索菲娜带出门去,门前游行的队伍穿着奇异的服装,演员们化了五颜六色的妆跳着舞,中间夹杂着穿着礼服的小孩们,小孩们手中握着彩旗,彩旗随着队伍流动,四周挤满看热闹的人群。索菲娜心里好像少了一些什么,总觉得再多的热闹也填不满那种空虚,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可以进入圣堂的卡票塞进黛比的手心,并咬咬牙用力推了黛比一把,黛比马上被人流推向前去,队伍中的黛比慌张地向身后寻找索菲娜的影子,可索菲娜早已经被淹没在繁乱的人海里。

02

四周的人都在笑,穿礼服的小孩们也跟着音乐跳舞,黛比局促地跟着游行的队伍前进,走了大概四五条街,他们来到了小城中心的圣堂,游行队伍中的演员们在圣堂门口散成两列,形成一个通向圣堂的甬道,穿礼服的小孩们被围在中间,圣堂上方正披洒着浅浅的金色光芒,在慢慢升起的日光中闪闪发亮。

黛比握着手中的可以进入圣堂的卡票,双腿不停地抖,四周呼喊欢笑的人群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他们正要把黛比推入无尽的深渊,黛比喘着粗气后退几步,趁着空隙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有几个演员试图去追她,她慌乱地逃到了附近转角处一家有些破旧的杂货店,她蹲在一个角落里,用框子尽可能地盖住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黛比全身仍热淋淋的发抖,她不敢出来,怕有人将她拉去圣堂,那个即将将她的罪恶挑明并公之于众的地方。

“外面没有人找你了,你可以出来了!”说话的是个老人,被框子盖住的黛比看到了近前老人那双有些破旧的墨色亚麻鞋子,“我是这个杂货店的主人,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说着,老人拿掉了黛比头上的框子,黛比正蜷缩在地上,看到老人后急忙站起身来向老人鞠躬,“谢谢您,老爷爷!”

老人微笑着,脸上布满的沟壑显不出任何丑恶,“你穿了礼服,一定是要去参加盛典的小孩,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逃走吗,这种机会对于身份低微的人是想都不能想的。”

“迎接智灵后我不会再愚钝是吗?”

“据传闻是的。”

“那就代表如果我其实是一个恶魔,那在我得到智慧之后就必须清醒承认这件事了,对吗?”

“没有人是天生的恶魔,孩子。”

“是的爷爷,可做了太多坏事的人,她会变成一个恶魔,但如果她没有得到智慧,她还是会做好事,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是恶魔。”

老人沉默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淡去,他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个美貌狼狈又眼神坚定的孩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说得没错,其实不必每个人都拥有多余的智慧,有时候智慧徒增烦恼,可是孩子,对于你来说,你一直在逃避,你把自己当成恶魔,不想去看智灵带给你的真相,我倒觉得你可以去尝试面对它,在我看来,愿意与恶魔抗争的你应该有面对一切问题的勇气。”

老人粗粝颤抖的手摊开向她,似乎传递着坦诚和真实,黛比垂着头紧握手中的卡票,想起索菲娜跟她讲的解决之法,其实黛比并不真正懂得其中的含义,可是没错,总归她还有机会。

正午的烈阳将热情的人们驱散开去,围在圣堂门口的人群少了大半,黛比被老人目送到圣堂门口,她犹豫了一会,整理好有些短小的蓝色礼服,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恭敬地将手中的卡票送到守门人手里,接着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面前霞光普照的圣堂。

03

今天服装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工人们也勤勤恳恳,并没有想要罢工跳槽或要求涨薪的念头,可索菲娜依旧心神不宁。她早早回到家,冲了一杯咖啡,咖啡里没有加糖,入口的稠苦又令她清醒了半分。她对着镜子看,她时常有在固定时间照镜子的习惯,脖子上她引以为傲的珍珠项链依旧洁白温润,她的气色也显得透亮,可她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又严重了些,一周以来她没有睡过一场好觉,越接近这个日期,她越是会反反复复梦到那个陌生的美艳女人,每场梦里的那个女人模样都是不同的,却总是一样的身份。

那漂亮的女人总是会站在门口,手上挽着索菲娜的丈夫,嘴里喊着黛比的名字,仿佛要把索菲娜的一切夺走。索菲娜想,就算是最公正的天神来临,一切也都会被判给那个女人,因为自己总是罪恶的,她没有给自己的丈夫生出孩子,这已经是罪大恶极,她还要把黛比带入地狱,这简直罪无可恕。可是她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嫉妒,嫉妒得发狂,从丈夫第一次将他和那个女人所生的黛比抱回家的时候,索菲娜就已经开始恐慌被未知的女人夺走一切,当稚嫩的黛比第一次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对未知罪恶的报复。

有一个精美的小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黛比的罪恶,她撒谎的日期,偷取抽屉钱币的时间,顶撞长辈的次数,摔碎碗盘的数量……凡此种种,均记录在册,规定罪恶不能消去,只能不断累积,当册子写满,黛比将被所谓的天神审判为一个真正的恶魔。

不过这本册子索菲娜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了,因为其间发生了两个意外,一是索菲娜的丈夫在某次外出时意外亡故;二是索菲娜对黛比产生了多种情绪相互交织的复杂情感,她没有办法完全憎恶黛比,可是前两天索菲娜无意翻看册子时,发现有人还在继续记录罪恶并已将册子填满——那是黛比的笔迹。

昏黄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木桌子上,一点点减少光照的范围,如过往的记忆正缓慢退场,做好饭的索菲娜来到玻璃窗前向外张望,穿着礼服的孩子们已经笑容满面地归来和父母拥抱,可是却不见黛比的踪影,在她们那个年代没有智灵的说法,所以她实在猜想不到变聪明的黛比会是什么样子,会满脸憎恶地站在门口与她辩论,还是说已经在顿悟谎言的第一时间决定离她而去?

索菲娜有些心慌,觉得屋子里好像空了些,偶尔咳嗽和茶杯碰撞桌面时都有了回声,像是缠绵的蛛网开始侵占她的房屋,她索性锁了门,一路踏着余晖走向夕阳笼罩的圣堂,穿着礼服的小孩们三三两两走出来,等到天又暗了些,四周的人都散去,圣堂门仍旧开着,却没有人再走出来。

索菲娜等了又等,跑去问守门人却没有得到任何清楚的答复,于是随着脚步来到了附近转角处的杂货店,老人正落了窗,准备关门,转身看到了门前那个在微风中有些孤独的身影。

04

“请问您是鲁尔店长吗?”索菲娜问。

“是的,您需要什么吗,或许要等到明天了,不过如果您有急用的话,我也可以今天给您找。”鲁尔店长横满皱纹的脸上笼罩逐渐昏暗的光印,但仍旧看起来慈祥可亲。

索菲娜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声问说:“听说您这里收购和售卖可以进圣堂的卡票,是真的吗?”

“您说得不够准确,我这里不是收购和售卖卡票,而是回收和赠送。您也不必如此小心,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总有人不需要迎接智灵,当然身份低微的人也应该有选择是否迎接智灵的权利,我虽被阶级的条令和规则所不耻,但圣堂和世俗却容许并拥护我的存在,请进——”

鲁尔店长重新推开门,打开了那盏昏黄的灯,夏日里的蚊虫很快围起黄灯打转,鲁尔店长步伐缓慢地从角落搬出一把椅子,送到索菲娜面前,可索菲娜却无心落座,“那有什么方法吗,可以得到您的赠予,那个孩子进了圣堂,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这本该是孩子自己的事,不过您想帮助她也未尝不可,因为您也有进圣堂的权利。”鲁尔店长躬下身体拉开抽屉,在模糊的灯光下摸出一张崭新的卡票,“一切小心!”他嘱咐说,并将卡票送到了索菲娜手中。

索菲娜道谢离开,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她在鲁尔店长的话语中感受到不安,于是忍不住转身问了一句,“智灵究竟是什么?”

“是经历,也是一场谎言。”鲁尔店长回答说。

索菲娜似懂非懂地看着老人的脸,却没有从中捕捉到任何情绪。天更暗了,月光因此显得光明,但它无法耀眼,几缕黑雾从天外赶来慢慢笼起月光和星辰,风有些孤独,附和萧索的昏暗,寒冷——正在降临。

圣堂里开始下雪,现在处于什么季节索菲娜早已忘记,她沿着大路往前走,来到灯光通明的大殿,大殿整齐叠满木椅,木椅全部朝向大殿中心的高台,以高台为起点开始向外扩散,像是石子落入湖水后荡开的涟漪。大殿中心的房顶洞开,越来越密的雪片落进来。四周墙壁上挂满了老式的钟表,钟表嘀嗒声整齐划一,合在一起像是敲击墙壁的铁锤,声音回荡,错落荒凉。

索菲娜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她有些恐惧地喊了一声:“黛比!”

神秘悠远的音乐从缝隙里响起,墙壁上时钟嘀嗒的声音有些凌乱加快,越来越快,索菲娜想转身离开圣殿,门却砰的一声关紧,嘀嗒声还在加快,当到极时,大殿灯光顿时陷落,独留高台一束昏光,昏光里出现一个穿天鹅裙的少女,正在雪中伴着音乐舞动身姿,索菲娜看不见少女的脸面,但那侧脸和身材像极了黛比。

“黛比,快过来!”索菲娜大喊着,穿过排排木椅跑过去看,高台少女顿时停住,她转过头来,眼睛变得血红,血红满溢出脸面,滴在白裙上,溅进白雪里……

“妈—妈——”

05

“黛比!”

索菲娜认出了那个声音,跑得越来越快,突然轰的一响,面前黛比急转不见,雪落在索菲娜的额头,定神一看,才觉知自己已经代替少女站上高台,她开始跳舞,她根本不会跳舞,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眼前木椅上坐了一些看客,有她死去的丈夫,那个未知的美艳女人,还有穿着合身蓝色礼服的黛比,索菲娜痛苦万分,流出的眼泪变得血红,滴到衣裙上,溅进白雪里……

看客越来越多,他们指着跳舞的索菲娜笑,所有的人都在笑,索菲娜的眼泪越来越多,血越落越快,圣殿里升起了浓稠的黑雾,莫名的炙热开始笼罩整个圣殿,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缝隙里的音乐戛然而止,索菲娜也停止了舞蹈,她看向面前奔来的人,那是个身材臃肿的妇女,她确定她见过那个人,可是如今她无法分辨。

“向南走——向南走——”来人惊恐大喊,四周木椅燃出火焰,远处大笑的人群在大火里咯吱咯吱地烧了起来,大火正向高台靠近,索菲娜呕出苦水跌下高台,拼命从大火中拉住了座位上惊恐啼哭的黛比,大殿凭空多出一扇门来,外面是无际的田野,她拉起黛比向南跑,一直跑,火焰追着身后的荒草,又在她滚烫的血液里燃烧。不对,明明是她炙热的血液点燃了那场大火,她本就是个恶魔。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弯曲的背脊凸现绿色的皮囊,背部的皮囊外长了发光的尖刺,膨胀,全身都开始膨胀,她忍着剧痛拉着黛比继续向南跑……

南方该有片阻截这场大火的小河,是,童年记忆里的南方会有那片阻截了大火的小河。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越跑越慢,直至停下,她回头去看,身后没有大火,遥远记忆中的大火早已经被扑灭,手心紧握的黛比也挥发不见,只是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绿色的怪兽,无法复原。

此刻索菲娜两手空空,眼眶满溢泪水自嘲地笑了一下,“哼,智灵……”智灵是一场谎言,这话可真没错,谎言——常是清醒时的幻境,就算能够明确它的虚假,仍无法完全摆脱它的控制,惯常用此的索菲娜原来也会被欺骗。

索菲娜定了定神,准备往回走,找到圣堂里的黛比,天又开始下雪,撑开的鞋子被遗落在野地里,圣堂消失不见,那片落雪的昏暗田野也没有尽头,落寞的阴郁的天空将她拢在怀里,她的身体不再滚烫,越走越凉的双脚被冰雪黏住,险些撕掉她一层皮肉。

“嘶——好痛——”

说话的不是索菲娜,这让索菲娜猛然一惊,“黛比!”她尝试喊道,“是黛比吗?”

“在这里!”有些粗哑的声线出现在不远处的荒草里,索菲娜跑过去看,只见荒草中间躺着一个铁片似的,中间宽大两头瘦小的绿色的光滑的兽,它无手无脚,正努力将自己弯成一个圆柱状,身下还粘上了几颗草地里荆棘的种子。

06

“你是黛比?”索菲娜质问。

“我不是黛比,不过你说的黛比是不是这里最大的恶魔?”

“黛比不是恶魔!”索菲娜气愤地转身就要离开,草丛里的铁皮兽还在大声呼救:“怪兽阿姨,可不可以先帮我拔下身上的刺,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一个生命来到这里了,他们恐怕都已经去了南方!”

“我没有时间!”

“并不需要多少时间!”铁皮兽将身体滚过来,荆棘已刺破它的皮肤,看起来十分可怜,“请您帮帮我!”

索菲娜叹着气低头给它摘了荆棘,转身继续北边走,铁皮兽又追过去,它的伤口还在滴血,“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带我去南方吗?”

“我没有去南方的打算,我还要去找人,你最好不要烦我!”索菲娜气愤地向前走,铁皮兽又追了上来,“你应该去南方,怪兽都应该去南方,那里才能够救赎你,因为那个叫黛比的恶魔马上会冰冻这个地方!”

索菲娜停下来,刚想反驳,可天空中的黑雾逐渐团成一片黑云,她突然想到了黛比,那本写完的册子宣告着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恶魔,她分不清此刻应是自己的幻境,还是黛比的。黑云笼罩的夜空突然起了一阵疾风,野草很被裹上一层冰凌,在狂风中碎裂成屑。寒意刺到皮肤里,整个身体仿佛都要被禁锢住,身旁卷成圆柱状的铁皮兽险些被刮走,被索菲娜一把抓住,铁皮兽大叫着:“向南走,向南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索菲娜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将颤抖的铁皮兽抱在怀里,疾风正阻挠她的行进,杨絮般大的雪花正要淹没这个地方,他们好像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但满目的大雪看不到终点,慢慢地,索菲娜身体里的炙热挥发完全,空大的身体在暴雪中难以前进,最终跌在冰地上,铁皮兽将身体贴在地面上想推着她走,她艰难行进一段,可是她的意识也正一点点被这场风雪抹去,“你先走吧孩子!”索菲娜说。

“不,怪兽阿姨你看,太阳出现了,太阳马上出现了!”铁皮兽大叫着哭泣。

索菲娜用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睛去看,可天空仍旧黑云弥漫,像恶魔的大口,像是没有黎明的永寂。她想,如果黛比变成恶魔,一定也是她的罪过。

她们看向前方,被风吹净雪片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冰面,原来她们已经到达那片小河,冰面和她们近处的土地上都躺着森森的白骨,正在等待阳光的救赎。

“这里不会有阳光了。”索菲娜绝望地闭上眼睛,身旁铁皮兽大哭着,撑开的伤口又开始滴血,血液染红了白雪和冰面,可那血竟然也在慢慢将近处的冰雪融化,铁皮兽因此受到启发,它忍痛尝试将伤口撑得更大,如注的血水淌在冰面上,围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圆,红色是它梦里的阳光,此刻终于变成了在南方盛开的朝阳……

索菲娜被那束红光叫醒,虚弱的铁皮兽昏倒在她身旁。两只绿色的兽,共同在红日下寻求救赎,地上森森的白骨不再那么刺眼,它们都在红光中融化掉,渗到泥土里,泥土里长出红色的花和绿绿的草,从此痛苦忘掉,罪恶当作警戒,就像太多谎言在清醒中,可以永久愚钝,但不应失去美好。

阳光变大变亮,越升越高,明黄色的光线掩去了星辰驱散了黑雾和风雪,索菲娜膨胀的身体正在缩小,身旁转醒的铁皮兽也开始长了手脚,一注明光劈开结冰的河面,潋滟的水光在半空中模糊映出那个穿蓝色礼服的少女,索菲娜站起身来去追。

“妈妈!”身后一声熟悉的大喊,索菲娜急忙转身去看,长了手脚的铁皮兽慢慢有了黛比的脸面,她伸过手来从背后环住了索菲娜的身体,将索菲娜猛然抽出智灵幻境。

索菲娜正躺在草地上,夜空晴朗,面前大殿的灯火依旧通明,身侧有人紧拥着她,一个小脑袋正抵在她的颈窝里温声呢喃,“我好累,妈妈,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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