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年我做主

     #他一一官至丞相,活了一百多岁,有妻妾好几百人,靠吃年轻女子的奶养生长寿。

     他一一是著名的外交家,早早就把家产分给五个儿子,过着走亲访友、逍遥快乐的生活。

     他一一一生坚守礼仪和孝道,将心安放,终得长寿。

     三位朝廷髙官,三种类型的老年生活。#

     据说中国人口老龄化严重,很快将进入老年社会,随之而来的当然就是养老问题。闲翻《史记》,发现其中也有一些涉及老年生活的片断,遂加爬梳联缀,串成此文,以飨读者诸君。由于旧史多载王侯将相,社会大咖,于平民百姓所记甚少,只好暂付阙如,不敢以偏概全,企请明鉴。

      #张苍:人人想长寿,我独出奇招,温柔乡里的养生之道

      张苍的老家是河南省阳武县,当年张良散尽千金家财,组织一拨人博浪沙袭击秦始皇巡游车队,就在这个地方。张苍在秦朝的时候当过档案馆长,后来参加了刘邦的反秦武装,有一回犯了军法,应当腰斩,脱掉衣服趴在刑具上,高大的身躯又白又肥,像一条去了皮的大冬瓜。恰巧被经过的王陵看见了,不由得惊叹:典型的美男子,高白帅呀,杀了实在可惜,于是把他救了下来。要知道张苍当时已经是五十左右的人了,身体居然还能散发出这么大的魅力,并因此拣回了一条性命,也算是一个奇迹和特例。以后张苍追随刘邦一路高升,直至封侯拜相。他曾校订《九章算术》并制订了历法。

     张苍从丞相位上退下来的时候,年纪已经很老了。人越老,对生命越有种紧迫感,生存的愿望越强烈,追求健康长寿的手法也五花八门,晩年的汉武帝、秦始皇炼丹制药、拜仙求道就是最好的例子。老年的张苍也不例外。燕窝海参鱼翅熊掌这些营养品虽好,但他满嘴的牙已经掉了个精光,嚼不烂咽不下;舒经活血消气化淤这类药品,他嫌气味难闻口感不好拒绝服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太极瑜珈五禽戏种种健身运动,虽说他体质尚好,但毕竟已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弄不好还会散了架,更何况这些玩艺儿有的在当时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人到了老年健康是第一位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怎么办?

     退休髙干张苍剑走偏锋别出心裁,自创了一套具有张苍特色的养生长寿之路。

     不是没牙嚼不动么,那咱就喝奶!不喝牛奶羊奶这些个,咱要喝人奶;不喝中年妇女的,要喝就喝年轻女子小媳妇儿的奶。于是这些奶妈就成了张苍老年饮食生活的支柱,轮流着为他供奶。老掉了牙的退休丞相张苍老儿像一个婴儿,瘪着个嘴一天至少三顿游走在这些年轻奶妈的奶头山上、温柔乡里。这倒让我想起了前些年媒体报道说深圳兴起了一股有钱成年男子雇年轻女子作乳母的风潮,据说其中不乏一些人借吮吸之名行苟且之事。成人吮乳这事,或许张苍就是他们的始祖。

     张苍的另一养生法门更奇葩。他共有妻妾几百名之多。不要愤青,这在当时的社会合法也合理,不受指责。张苍一大把年纪了,性生活的需求依然旺盛,不过他有个让人纳闷的讲究,凡是怀过孕的就不再同床。据说道家有采阴补阳养生修炼之法,不知道张苍有何理论依据。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张苍的两套奇之又奇的养生保健法门,现在确实无法效仿推广,前者受道德诟病,后者为法律所不容。

     史载张苍活了一百多岁,才寿终正寝。他死的那一年是汉景帝前元五年,即公元前152年,张苍几乎成为高祖刘邦时代硕果仅存的人物。往前推一百年,他出生时应在战国时代,那个时候,秦始皇别说称帝,连秦王还没有当上呢。

     人活的长了,经历的自然也就多了。张苍经历了秦始皇、秦二世、汉高祖、汉惠帝、汉文帝、汉景帝六任皇帝,这还不算中间掌过权的吕后、子婴以及秦统一前那些君王。

     除了上面两件事,《史记》里没透露过这位寿星还有其它的长寿秘方,也看不到这方面的遗传基因。司马迁倒是对张苍家族上下四代的身髙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一一列举。例如张苍的父亲身材短小,不满六尺,也就是不到一米四;张苍本人竟达八尺以上,超过一米八五,他的儿子也像他一样身材高大。传到他孙子张类身上,却又回归到张苍父亲那种一米四多的矮小身材,不知遗传和变异哪个占了上风。

     回到本文开头看,张苍这个人是很有感恩之心的。屠刀下捡了一条命,张苍对王陵终身不忘,虽然自己的地位越来越尊贵,他还是经常像对待父亲一样去侍奉王陵。王陵死后,张苍贵为丞相,仍能放下身段,每逢周六休假的时候,往往要先去探望王陵的夫人,献上美食,然后才敢回家。这可不是那种人走茶凉之徒所能望其项背的。

      #陆贾:均分家财,及时行乐,何不潇洒走一回

     有个好脑子,最好再有个好口才;当然,好口才是从好脑子里派生出来的,所谓嘴皮子和金点子。战国时期有一大批靠耍嘴皮子吃饭的人,有个专门称谓叫“食客”,他们不光是混饭吃,也生产金点子,卖弄嘴皮子。给后世留下姓名的既有苏秦、张仪这些左右国际局势、助力王霸之业的大鳄,又有冯谖、侯赢这些脱颖而出、一诺千金的大咖,还有身怀一技之长、能解一时之难但只留下个特殊标记的无名小輩如鸡鸣、狗盗之徒。据说战国四公子各养食客三千多人,但绝大部分湮没于“食客”这个群体称谓之中,就像孔门三千弟子只秀出七十二贤人一样正常。

      到了强秦瓦解、西汉勃兴的时代,汉高祖手下也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名叫陆贾。司马迁专门为他立传,开篇就把他的定位讲得很清楚:“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追随刘邦打天下的时候,陆贾的身份就是门客,幕僚;特长是有口才;工作是跑外交,当特使。最出彩的一笔就是在刘邦刚刚平定天下之初出使南越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南越王尉佗脑洞大开,对汉称臣。南越王将陆贾引为知己,佩服得不要不要的,留下他饮酒作乐数月之久,临走送给他一袋子珠宝,价值千金,又送好多其它礼物也价值千金,这样陆贾既圆满完成了外交任务,个人又收获了“双千金”。陆特使回来后刘皇帝龙颜大悦,任命他为太中大夫,职责是掌管议论,还是嘴头子的功夫。

     刘邦死后,到了吕太后执政时期,想封吕氏族人为王,但最害怕陆贾这类伶牙俐齿的言官,聪明的陆贾看出苗头不对,一来目前局势自己无法发挥特长,二来容易惹祸上身,于是激流勇退,主动称病辞职回家。陆贾辞官后办了几件事,一是选择在好畤(今陕西乾县)安家,那里土地肥沃,种地图个好收成,解决吃饭问题。二是分割家产,把他出使南越时得到的那一袋宝物卖得千金,五个儿子每人分得二百金,让他们从事农业生产。三是安排好自己的退休生活,经常性的活动是走亲访友。他乘坐四匹马拉的安车,相当于现在的奥迪;带着十位能歌善舞、会弹奏乐器的艺人,相当于一个歌舞团;自己佩带一把价值百金的宝剑,相当于一张响当当的名片。与五个儿子约定:各家轮流住,十天换一家,由所到之家供给这一行人马的酒食草料,充分满足各种欲望。将来自己死在哪一家,哪一家就取得宝剑、车马、艺人这些遗产。当然了,一年之中至多在儿子们家轮个两三遍,见面太频繁不新鲜还会招人烦,剩下的时间到其他地方去作客。

     我们不能不说,陆贾熟谙政情,在宦海风波中确实善于审时度势,当进则进,当退则退,绝不恋栈,拖延到事情不可收拾。陆贾又通晓国情,他不但在处理国与国的外交关系时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而且在处理家庭关系时又吃透了亲情,以及世道人情,既保持父子之间的新鲜感,又将保鲜期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当啃小族,还留有念想;不疏远老朋友,适时走动聚会,联络感情。

      前边说过,好口才是好脑子派生出来的。陆贾确实脑筋好使,关键时刻常常能拿出金点子。比如在吕氏家族独揽大权、刘家江山芨芨可危的那个非常时期,就连足智多谋如陈平这样的人也生活在忧虑之中,对现状无可奈何,还是老朋友陆贾给他出了“将相联手”的计策,才成就了后来诛杀吕氏家族、扶持文帝登位时右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合作完胜的局面。为感谢陆贾的金点子,陈平甚至送给他一百名奴婢、五十辆车马、五百万钱作为生活之用。而陆贾也再度出山,以太中大夫的身份二次出使南越国,恩威并施,成功说服赵佗去除帝制,对汉进贡称臣。可以说,汉朝对南越国的两次重大外交胜利,陆贾功不可没。“有口辩士"陆贾最后以七十岁髙寿善终,留下论述国家存亡的著作《新语》十二篇传世。

      #石奋:人退心不退,把心安放在礼仪和孝道上也是长寿秘方

     刘邦在和项羽争夺天下的时候,打得十分辛苦,于是瞅空档娶了个河内穷人家姓石的女子封为美人。石美人有个弟弟叫石奋,也就是刘邦的小舅子,当时只有十五岁,沾姐姐的光当个小官吏留在姐夫身边,管管侍候呀传达呀这些杂事,并且把家也搬进了长安城专门安置皇帝大小老婆亲戚的高级住宅区一一戚里。到汉文帝的时候,石奋官一路做到了太中大夫、太子太傅、九卿、诸侯国相。石奋的四个儿子官也都做到了二千石,父子五人加起来就是万石了,都成为部级以上官员。就连汉景帝都赞叹说:“石君和四个儿子都官至二千石,堪称人臣里的光荣之家。”因此就给石奋送了个称号叫“万石君”。

     万石君历仕高祖、惠帝、文帝、景帝四朝,在景帝晩年才告老还乡,享受上大夫俸禄。万石君虽然退休了,但逢年过节的朝贺之礼他还是以髙干身份参加。这位老干部虽然自小家境贫寒,不懂经学儒术这些学问,但对朝廷礼仪的坚守和态度的恭谨可说是无人能比,簑笠翁将其总结为“三定三敬”:每次经过皇宫的门楼,一定要下车快走几步表示敬畏;看到皇上的专车,一定要俯身手搭车前横木表示敬意;做了小官的子孙们回家,万石君一定身穿朝服接见,不直呼他们的名字,以示对体制内官员的敬重。发展到后来,甚至在家庭生活中也严苛到极致。譬如子孙偶有过失,万石君便罢饭不吃,一言不发枯坐在那里。子孙们只好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再三发誓改过自新,光着上身请罪,这才作罢。譬如成年子孙平时在他身边,即使闲坐闲聊也要整整齐齐戴好帽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家中奴仆受此环境熏陶也个个端庄严肃,特别谨慎。再譬如皇帝有时给他家赏赐美食,万石君一定跪地叩头俯伏着吃,就像皇上在跟前监督着一样••••••

     退休在家的万石君这种种做派,在我们现代人甚至当时一些人看来,也许有些做秀,也许自律太过,甚而有些自虐,但他就是跟信守“八荣八耻”和““三严三实”一样,“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乐此不疲,直到武帝时期以百岁高寿去世。他的家庭以孝顺谨慎闻名全国,令齐鲁礼义之邦那些儒生都自叹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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