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即使我知道你没说真话,但我也愿真心对你,我的朋友。
阳光洒落一地,草地上荡漾着一团暖意和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这些白色精灵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美丽动人的睫毛一样眨着眼诉说着这冬日暖阳的美好。
窗台上一只白色的肥猫调整着身姿从护栏的缝隙里挤了出来,一屁股掉进了窗台前的草地上。抬头看了看四周,鄙视着眼前这个对于它来说算高大的傻笑着的人类,然后转头淡定的踩着软绵绵的草坪,踏着阳光去追寻飞舞的白色蝴蝶,就好像自己身上的白色就是来自于这些小精灵一样,扑到它们,然后都贴到自己的身上。
站在路边穿着漂亮白色短裙的女孩儿看着这一幕笑得很开心。这时她的脑袋上方五厘米处仿佛飘着一个粉白色的气泡,气泡里飘着一串字“这只猫好可爱,明天我也会养一只这么胖的”
正好路过的我也看到了这一幕,以及那女孩儿头上的粉白色气泡里飘浮着的字。于是自己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总是这样,看到别人开心,自己也能很快明白别人在开心什么,然后天真的笑,因为我常能看到别人头上冒着的不同颜色的气泡以及气泡里写着的心事。
“小潘你又在傻笑什么啊?”
“没什么啊”我笑着回了妈妈的疑问“瞎开心不行啊?”
“这孩子,老是傻笑,再这样得抓去看医生了啊”她对着爸爸没好气的说。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端详着憨痴傻笑的我。
“哎,妈,我就是心情好笑一笑,别抓我看医生,我最怕医院的味道和白大褂了”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要是你也能看到我头上的气泡和文字,你就不会问我了,我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一年级的开学日,妈妈和爸爸送我来学校上学,路过面包店的时候他们还给我买了一个我最爱的巧克力面包。
虽然看着别人很开心,可想到今天就要开始上学,我内心里总是不满意的。不过嘴里的巧克力面包总能让我感到幸福。
当然,如果是不用上学又能吃巧克力面包,那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就像以前在奶奶家一样。
每一年农闲时父母会送我到乡下的奶奶家,在那里有很多头上总是冒着浅黄色或者橙色的气泡的小伙伴,他们的气泡里总是飘浮着关于打水仗,偷西瓜,捉螃蟹捉蝌蚪一类的好玩的心事。我也喜欢听奶奶讲故事,奶奶的气泡永远是亮红色的,看起来温暖又慈祥,奶奶总是因为理不清楚先后关系有一句没一句的讲以前的故事,不过我都喜欢听。
我听奶奶说关于曾爷爷的故事,关于爷爷的,关于父亲的故事。她说曾祖父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总能为乡里的人们安排周到又服人服理,说这话的时候奶奶的头上是粉白色的气泡,当说到爷爷的时候颜色却变成了粉红色的,虽然奶奶已经快六十岁,可我觉得粉红色的帽子搭配在这时她那笑脸洋溢的脸上一定也很适合。
当奶奶说起我父亲的时候,我看到气泡的颜色变成了我最熟悉的大红色,那是爸爸妈妈头上最常有的颜色,她说爸爸很听话也很懂事,从来不让家里操心,就连有一天从小镇上下班回来,手里牵着一个漂亮恬静的女孩儿,并对奶奶说他想娶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奶奶也没有操过心。
我也听她说我出生时的故事,看着气泡变成了比大红色更深的颜色,奶奶说“小潘你出生的时候跟别的小孩儿不一样,小孩儿一出生都是闭着眼睛又哭又闹的。你早产了三个星期,但是一出生就睁着眼睛,不哭不闹只是看四周的人”
我想,我应该是在看对自己微笑的大人们,是在看为什么每个人都笑得很美好。
大人们都说我不爱说话,不爱睡觉这两个习惯不好。关于不爱说话这一点我倒不觉得,因为每个人都把话写在自己头上,所以我也不需要跟你们说话了啊。这也让我养成了喜欢偷偷看着人却一言不发的怪习惯。
不过有一点我承认,很不爱睡觉,听奶奶说我小时候的爱好就是喜欢眨着眼睛看周遭的人,刚一岁的时候给我一份当天的晨报,我也会装模作样的看上半天(虽然肯定是看不懂的)或者长大一些跑去牛棚里给幸勤劳动的那头大黄牛喂草,帮他扇去身上讨厌的蚊子,帮爷爷奶奶去鸡鸭仓里取早晨还带着温热的鸡蛋,去光着脚踩夏天的雨水,去奔跑,去看外面的世界。
小的时候,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起床上班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摸摸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熟睡的长辈们,自己穿上衣服跑到漆黑的操场或者草场到处奔跑,对于我来说,好像浪费时间在睡觉上真的很不好玩,梦里的飞翔固然很美,但外面的色彩缤纷的世界不是更有意思么?不过连我自己也不想知道,很久以后我不爱睡觉的原因会变为因为我再也不能在梦里飞翔。
一个人说了不好的谎,他的翅膀便会离开,只剩正要结疤的肩胛。
所以说坏谎的人醒的时候一切正常,却总在梦里觉得后背痒。
奶奶知道我的很多事,至少八岁之前的所有事她都知道,那时候我觉得奶奶是最了不起的人,为什么她总能说出每个人的故事,包括我的。
不过奶奶不知道的是,当我会识字之后,更是发现这个世界好像很简单却又更新奇。
当我第一次学到吃,睡,穿,洗这几个汉字的时候,我终于将那气泡里的字一一对应了起来,终于知道我从小看到的每个人头顶上那小气泡里漂浮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串文字,最初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一串字就是每个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也以为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能看到别人头上的各种颜色的气泡。所以那时候我不知道人会撒谎,自己也不会撒谎。
小时候只要爸爸妈妈看着自己,我就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因为只有白痴才不知道睡眼惺忪的母亲头上那白色气泡里飘浮着的“快起床了,再不起来掀你被子”几个字的意思,意味着我接下来不自己起床就等待着大冬天风吹屁屁凉。
也只有白痴才不知道两眼怒火的父亲头上那愤怒的红色气泡里飘浮着的“今天你们老师给我告状了,看你怎么解释”几个字的意思,所以立马先坦诚“爸爸,我今天趁同学不注意扔了雪球进他后背,但我发誓是他先扔的我”我想也许这也是我总是听到大人们夸我懂事听话的原因。
但直到小学里的某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比以前复杂了。
当我知道人会撒谎之后,才发现原来别人是看不到那些彩色的气泡和里面飘浮着的字的,才发现原来那一串字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也才发现原来每个人想的和说的会不一样。
开学两个星期了,班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叫文。同学们每当看到文的时候头上都会冒出一个或粉白色或粉红色的气泡,气泡里会飘浮着班花真好看的字。
我和大家一样,我也觉得文很好看,我也很喜欢文,就像每个少年都觉得班上那个最漂亮的女生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谁也不会担心未来,只傻笑着觉得她一定会嫁给自己,每个少年都有一个哆啦A梦,帮自己圆每一个愿望,只不过是在梦里。
所以现实是,文很少跟我说话,头上的气泡也从来都是轻轻浅浅的淡白色。气泡里的文字也总是跟吃喝穿睡有关。我觉得她很好看又活蹦乱跳,为什么脑子里也是这些无聊的东西啊?难道她不会感叹谁好看,不会好奇谁的想法有趣么?
那时候我总是看到每个同学头上写着关于作业,放学,受罚以及讨厌谁的话。好像每个人都一样无聊。所以我不喜欢跟人说话,反正每个人说的话都写在脑袋上方五厘米的气泡里,而且都差不多,所以我更愿意回家面对家里那些成堆的积木和橡皮泥,因为这些东西好像反而会说出千言万语,会更有趣,有无限的组合与可能。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文的好朋友玲头上橙红色的气泡里写着“我讨厌班花”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不能理解了,她们不是好朋友么?
我一边看着玲和文牵着手有说有笑的从满是喧闹的走廊上走过,从安静的一言不发的我的身旁走过,我分明听到了玲一边说着今天真开心能跟你一起回家,一边牵着文的手摇摇晃晃。头上时而橙黄时而泛红的气泡里写着我讨厌班花的字。
小潘很好奇为什么她说的和头上的字不一样,这是小潘第一次觉得人很神奇,原来她说的话跟她头上的字会不一样,那哪个是真的?
从那一天开始我充满好奇的去跟有机会说话的人聊天,我是想验证那气泡里的字和嘴上的话,到底哪个是真的。我不敢去问玲的想法,玲一定会骂我是神经病。
于是我渐渐发现,这世界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同学会一边对老师说作业本掉了,一边从头上冒出紫红色的飘浮着“昨天写作业的时候又睡着了”的气泡。
老师会一边对学生说这次考试很重要,同学们一定把字写认真一点,不然老师又要加班给你们改卷子了,一边从头上冒出紫黑色的气泡,里面写着“你们不把字写好认点,今晚的还珠格格我又看不了了”
原来他们都爱说假话,而且假话跟真话一样无聊。
但也有例外让我觉得很开心的假话。
“我妈妈出差回家了,她又给我带了好多零食,还买了两块巧克力,晚上放学来我家做作业吧,到时候分你一块”某一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小潘的好朋友程对我说,看着他头上冒出的好看的浅黄色的气泡里的字,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然后很开心得答应了他的邀请。
不过下午放学去他家的时候,看到巧克力我笑得很开心也很意外。
因为这时候我看着程的头上五厘米处冒出黄色的像带着阳光的白云一样的气泡,里面飘浮着这几个字“
今天真倒霉,我的那块巧克力掉进了异世界,只能看你吃了”
他的嘴上却在说“你吃吧,我的那块我已经吃掉了,这块是你的。”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能让人开心温暖的谎话。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来一点吧”我知道,他脑子里提到的异世界就是门前那个有小孔的井盖,而本该属于他的那块巧克力掉了进去,所以他再也见不到它了。
我笑着掰下一半分给了他,我想这时如果他能看到的话,我脑袋上五厘米处一定飘着几个字
“这就叫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