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那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也许我会把时间拖延得再久一点。
和他的最后一面,我冲出教室,跑到楼梯口拦住他,说上一句:喂,你怎么在这里。原来我的怨气和怒火只是聊天记录里的虚张声势,在见到你的一瞬间,我终究还是会低下头傻笑,会突然降低音量,会有不规律的心跳。而你还是一样的温柔,是那种带着温度却也能隔开距离的温柔。就算我拉住你的手,环住你的腰,把你拽进我的世界,你只会淡淡的说一句,未来怎样谁能保证呢。在那么紧的拥抱里,我还是看不清你的心。可我的又在哪儿,你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愣住几秒,说了句不知道。大概自始至终,我没有真正信过你,也没信过我自己。故事的开始是一句我很久没这么认真过了,而故事的结局是对不起。依恋在,隔阂也在,和浅淡的温情相比,疲惫和纠结要多很多吧。也许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我也记得你所有的好,只是我们都明白,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那条路,那些想象过的未来,已经被我们亲手贴上封条。而此刻,现在,我知道你还在,还是触手可及的老样子,可我却失去了上前一步的资格和勇气。希望你记忆中的我,永远是那个掏心掏肺奋不顾身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无药可救说走就走的凡人。
和他的最后一面,我站在药店里,一个偶然的回头,和从门外经过的他四目相对。之前所有莫名的惆怅和恼怒,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我突然明白,自己并没有生气的权利,更不该自私的认为一个人能毫无回报的等另一个人多久。在这个速食的年代,变心或许就在眨眼之间。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兑现呢,是我费力把你推开的,到底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信了是吗?那我走了,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立刻起身,跑下楼梯,一口气冲到街道上,边走边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离那个狼狈的现场的,只知道这之后真正元气大伤的是我,从此再也不想谈恋爱的也是我,日后那么多次想起来会愧疚的是我,最后仍然孑然一身的也是我,而你已经重获幸福了。也许这是种变相的惩罚吧,是你教会我怎样去爱一个人,我拥有了爱的能力和技巧,却失去了爱的勇气与耐心。我曾经说,这大概是唯一一个,像我爸妈一样对我好的人,满怀期待的捧出他略显笨拙的真心,是我没福气。而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我想我不会再和另一个人分享了,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特权。谢谢你,请握紧你的幸福,而我,也要继续等待另一个像你的傻瓜了。
最后一面,我站在病房门口,看骨瘦如柴的你,眯着双眼赶我走。打下这句话之前,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写。这是记忆极其深刻的一部分,我是如何边打电话边哭,如何颤抖着说这么快呀,如何在公交车上泪流满面,如何听着耳机里的维也纳森林圆舞曲,看地铁车窗里映出自己惨淡的脸,如何大晚上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坐很久,看南湖看巡逻的警车来来回回的走。我是长孙,那个手捧遗像的永远都是我。每次想到我的人生注定还会有手捧遗像的机会,就感到持久的揪心的疼痛。我没几个真心崇拜的人,如果有的话,那个会和我讨论国家大事,出口成章,从小就递给我一本基督山伯爵让我读的人,一定是其中之一。那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被上级嫉恨会当众作诗嘲讽的人,脾气很差却从来不对我发火的人,死要面子偶尔也会很偏执的人,有血有肉的人,会说出那句我已经知足了,等我回来,一发脾气你就远远躲开的人,什么都明白却最后也没去拆穿的人,没受太多罪就离开的人,我爱的人。走进北科的校园,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来,然后突然想起过年吃饭时的那句话,你以后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他啊,这算是最后的叮嘱吧。我会做到的,一定会。而那个永远放在钱包里的五角硬币,是伤疤,亦是福祉。
2017.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