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很多年前,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
那时,也是细雨淅沥的时节,走过天生三桥、天福官驿、天坑地缝的时候,还不是孤独一人,仙女山冷冷清清的草甸,并没有让人感到苍凉。
(2)幸亏有乐乐
我叫罗喜,乐乐叫罗乐。只是看到名字,就知道是有缘分的人!
乐乐说,很久之前就一起跑过同一场赛事,我还欠着她两个饼呢!
我们很久之前就一起跑过不止同一场赛事,2018年拆骨,延误+备降+晚到(过程见《拆骨拆骨~冻哭冻哭~迷雾迷雾~括苍山上风雨路》),乐乐担心我饿,特地给我买了饼!时间再往前,2017年崇礼,乐乐也在!延误+晚到(过程见《第三次未完赛:崇礼100,那穿透的风!》),但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乐乐。
这次终于见面了。果然是那么热心、善良、美丽的乐乐。
我本在郑州出差,从郑州到武汉转车到涪陵,乐乐从重庆过去比赛地点仙女山,途径涪陵,询问了一下大体的时间,专门绕路几十公里到涪陵北站等我,跑越野以来,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也是少有的几次顺利赶到比赛地点,领取完参赛包的时候天还未黑的经历之一,还可以安安心心在晚饭吃到豆腐鱼。幸亏有乐乐!
(3)是梦惊了雨还是雨惊了梦
人尚未睡醒,大雨却未约而至!
凝望窗外,看着群里退赛或者推迟出发的讨论,还是穿好衣衫,整理行装,走出酒店,走进雨中。
酒店到起点1公里多,一位善良的小帅哥问我是不是去比赛,要顺路载我一程,他说他也是送客人去比赛,也不在意我身上已经湿透的背包和衣服。几步之后又遇到两位走路到起点的选手,一起都叫上来,也是个热心的小帅哥呀!
选手都在起点的帐篷避雨,存包的存包,我没有准备换装包,无需寄存和换装,和众人一起避雨等待检录,然后出发。
出发的时候,雨势慢慢变小了,开始就是一段长长的下坡,水泥路,不少人都在狂奔,我压着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下到底后一段平缓路面转而进山。进山道路是一人通道,看到后来的照片,这段进山的路原来是要排队的。
崎岖起伏,乱石嶙峋,雨倒是越来越小,我也脱了冲锋衣,只着短袖,在细雨里,听着前后间或的呼喊,心想,应该是一段不错的旅程。
跑过天生三桥、天福官驿的时候,雨势又大了一些。想到那时也曾在这里拍照,还记得从那条路走下来,从这里经过,沿着奔跑的方向出去的。
那时候没有想到还会再从这里走过,也没有想到走过的时候是独自一人。
出了景区,还是下坡,到达CP1。早上没有吃早餐,这里也没有热食,我只能装了水,拿一片苹果后继续出发。
下坡,下坡后是天坑地缝中的地缝,然后山路上山。一段起伏,一段趟水而过的峡谷河道,之前小心跑着避免湿鞋,走到这里,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了,直接需要从水中趟过。我跑过的时候,水还不算很深,看后来的照片,已经齐膝了!
这一段速度状态都不错,超过不少人,到CP2的时候,看了一下记录表,排名第六,和前面相差不大,第一名也才过去十来分钟。
还是没有热食,这里已经过去25公里,有点饿了,吃了点小面包,香蕉,苹果,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出发开始上坡。
走几步补充了一袋能量胶,想想以前很少吃能量胶,都能在补给站得到充分的补给,完全没有想到,这次备着的四袋能量胶,最后只剩下一袋。
这一段上坡,明显就赶到力量不继,开始有人超过我,即便比较平缓的小坡也跑得费劲,右腿小腿大腿后侧开始犯疼,提不起来。
到CP3的时候,大约是有36公里了,这里补给不错,我吃了一碗面一碗抄手一杯水果沙拉,咖啡,这是我犯的第一个错误,我应该再吃两碗的,我错误的估计了形式,导致后面的上坡路爬得很费劲。又有几个选手从后而来,向前而去。
这段距离14.7公里,爬升928米,算是最难的赛段了,我也确实耗时太多,其实有我擅长的机耕路的小路,但在CP3补给没有很充分,左腿小腿胫骨开始越来越疼,中间有几公里的险难路段,简单说,脚下是稀泥水沟,溪水哗哗,淤泥黏黏;头上是竹叶树枝,刷过脸庞,划过眉梢;腰腿间荆棘缠绕,扯衣带裤,绊脚拉腿。有趟水而过,也要踏泥前行,最难的是,直不起腰,只能弯腰向前,还要以手遮面避免划伤。消耗了两包能量胶才到CP4。
CP4,没有热食,也不需要换装,简短停留,然后又开始糟心的赛段。基本都是原始小路,经过溪谷,也就是和上一段一样几公里直不起腰的竹林道,高山草甸,仙女湖畔。腿是越来越疼,人是越来越累,速度越来越慢。从后而过的人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妹纸!
那时候并不知道,剩下的一半路程,我会和她相互鼓励,携步前行。
打过招呼,我说我可能会退赛,那时候正是我状态最差的时候,饿,腿疼,关键偶尔还会莫名的灵魂离体,妹纸说会不会是抽筋,我想我似乎也没有抽过筋,后来想想,也许有道理,没有抽筋,所以不知道抽筋的状态,也许是呢。至于退赛这种想法,每次比赛从二十公里的时候就会出现,然后一直伴随到终点。
妹纸说,坚持,都已经超过一半,60公里了。
因为这一句话,我决定至少赶上她的节奏,前后脚到达CP5。
谢天谢地,这里有面,我吃了三碗,满满的,再喝碗面汤,感觉漂浮的灵魂又回到身体,想到可能是抽筋,跑步以来第一次吃了两颗盐丸。妹纸先我一步出发,我终究也没在这里退赛,毕竟看起来,这里不像是一个退赛的好地方。
一段路程之后追上了妹纸,她见我没有退赛,又鼓励了一下,说道后面就一段稍微难一点的赛段了,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不要轻易放弃。我说,越野这个过程,就是萌生退赛,然后不断在坚持和放弃之间挣扎的过程。
忍着痛,但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很多,至少肚子不饿了,但也没有跑开来,还是和妹纸陆续到达CP6。
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应该是70公里出头,妹纸一直在念叨,我们每10公里花一个半小时,剩下还有40公里,我们应该可以在12点之前到达终点吧。我想,前面70公里用时11个小时,每个小时大约6公里出头,越往后面越慢,并且还会是黑夜,很难在12点前到达。说出来却是,那我们在比较好跑的路段需要快一点哦。
CP6出来基本都是下坡,机耕路,确实是很好跑的路段,但妹纸似乎不太擅长下坡,膝盖好像也有点反应,所以速度也并没有快起来,按照我的速度,CP5的三碗面应该正在提供着能量,而当疼痛成为习惯,也不会再是障碍,我估计我要是放开速度,到CP7的10.7公里我应该可以在1个小时完成。
我们两花了80多分钟,路上还捡到一个浙江的大哥,三个人前后脚到达CP7路程82公里。
妹纸在这里遇到一个熟人,我以为她终于有了伙伴,我似乎也可以和以往一样,把人带到有人的地方,然后自己跑了。但她的伙伴还没等她换好装,就又出发了,看得出来,友谊的小船遇到了风浪了。
十分钟左右,我喝了一杯咖啡,灌了一盒神药藿香正气水,再吃一碗汤圆。其实当时胃并没有很难受,但我想妹纸说不定换好装备要发力,而我今天一跑快一点,肚子就总疼,就先喝一瓶预防一下。
天已经喝了,头灯戴好又出发,刚刚捡到的大哥和我们也是前后脚出发,一小段平路后开上上坡,刚开始上坡,又有雨滴滴答答而来,听声辨势,来势汹汹啊!我马上叫妹纸一起船上冲锋衣,果然,刚穿上,马上就大雨来袭。
而我们也进入到小路,连续在雨中,夜里,走过这110公里最陡的赛段,800米的爬升。从这里开始,基本都是我在前面带了,体力的恢复,大雨的督促,擅长的上坡,妹纸似乎被我带的太累,时不时放慢停下来等一等。
妹纸过一会就问一下,爬了多少了,有800了吗,我看看手表,从200多到300多再到400多。
我见妹纸爬得比较吃力,便开始说,咱们可以慢点,不要在乎是不是12点前可以到,妹纸欣然说好。看到稍微不那么陡的地方赶紧说,这里要平缓一点了,可以轻松一点了。应该说些什么让她分一点心,于是我又开始显摆我的越野尬事:越野的远期——首个百英里的折戟、第一次退赛——崇礼那穿透的风、去年的拆骨——无眠湿滑晚到的梗,当然,还有无数次因为吃吃吃和奖品擦肩而过......基本都是我说,妹纸少有回应,跟着的大哥也显得比较沉默。这样聊着,到CP8的时候,感觉也并没有那么难了,就是不知道妹纸什么感觉。
幸运的是,雨没有一直下,还没有爬完这段坡,差不多也就停了,在CP8再吃一碗甜汤圆,装了好几个西红柿,剩下的路程大约也就18公里,爬升不到500了。妹纸没有做补给,也没有再说12点前到的话。
匆匆出发,妹纸似乎确实状态不佳,赛段应该是可以稍微跑起来的道路,但基本都是在走,也是无意提到,才是她是胃胀不舒服,我立马问要不要藿香正气水,我备了两支,我太清楚这种感受了,电白/深百,都是因为这种胃胀胸闷。妹纸说她带了,但是找不到吸管,我于是把我剩下的一支给她喝了,几分钟以后,才感觉她有点生气了。从上一段开始,基本都是我在说说说,从这里开始,大家才算是有了相互的交流。
原来是马拉松PB305以内,首次越野百公里的妹纸,真是失敬了,原来我见证了一个传奇,首百夺冠的传奇!
就这样在妹纸不断复活的状态中,来到了最后一个CP点,基本也是打卡就出发,妹纸又在膝盖喷了一点药,有趣的是,在CP7弃她而去的友谊小船,被我们在这里赶上,并在最后一段超过了。
最后一段又有三公里弯腰的竹林下坡小道,之前一点妹纸说女子第二就在后面两公里,那我觉得我有必要督促一下,所以还是在能跑的地方慢跑起来,不得不说,最后一段真的很滑,连我也几次滑到,这也算是破天荒的了,我再一次见证了妹纸下坡确实不行,当然,上坡也差了一点点。
一公里一公里的走着,浙江的大哥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妹纸一个劲的念叨最后还有五公里的公路,怎么还不到公路呢,我看看手表,100-105,心想,应该没有五公里的公路了。果然也没有了,只有1.5公里的公路,到终点,1点半!用时十八个小时20分钟,我见证了女子冠军。
(4)山在远去,岁月也是
妹纸在CP7-CP8的时候,即便在下雨,也想着给家里妈妈打个电话,但当时她手机没有信号,问我的手机,我说,我手机一般不拿出来,到CP点吧。
我跑步的时候很少拿手机出来,这么多年,也已经忘记牵挂和被牵挂的感觉。
妹纸后来打电话给妈妈说,已经到终点了,我问她,有没有说你是冠军,她说,说了我可能是冠军,我说你不小心暴露了,她说说了可能是,那你不小心暴露了哦,她说妈妈不懂这些。我心想,未必真的不懂,也许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她在担心你。
在听我显摆我的越野经历的时候,妹纸说,原来遇到了大神,一定要加微信。我算什么大神呀,你才是大神,不,你是女神。于是开始了相互恭维。
妹纸很多次都说自己很幸运,可以遇到我带着一起跑,我也聊到我很少带人,基本没有,想想确实是这样,二月份的维港162,带了几公里的女子第一被我扔给了路上遇到的别人,拆骨因为嫌慢把路上遇到的伙伴丢下,江山倒是有王军,但前提是他基本能跟得上,在这之外,都是独来独往。
但今天到没有想过丢下她,毕竟是在我最难捱最沮丧的时候,妹纸给我不少鼓励,而我也说了晚上要一起跑,幸不辱命!
在终点在补给站,我都做到了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大家对女子第一,总是格外的欢迎和钦佩!
领完奖牌和完赛服,留下微信,大家准备各自回酒店休息,妹纸说她叫刘晓艳,跑了这么久,我当然也知道了。
后来妹纸又表达了感谢,其实大可不必,偶然相遇,必然分离,跑步都是这样,不知道会在哪个赛道相遇,也可能这就是唯一相遇的赛道,山高路远,从来就是这样。
(5)又是一个艳阳天,未必
从郑州到武汉站,从武汉站到汉口站,只有40分钟的换乘时间,我基本是跑着从武汉站出来,坐上出租车对师傅说,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汉口站,路上堵了三五分钟,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到检票口刚好停止检票。
跑完回酒店,衣服鞋袜腿套,用水一冲,全是泥,双脚全是褶子,浸泡得惨白,冰凉如雪,洗完澡睡下的时候,原来还是有一条牵挂的信息,想一想,也没有回。
第二天是天气很好的一天,我到终点换了M码的完赛服,昨天领的S太小了,本来打算约车去涪陵北站,然而没有约到。在群里问了一下,乐乐并没有如预计的跑完当天就回重庆,也还在仙女山,我想还是再蹭她的车下去吧。
于是,吃了两碗豆花饭,许久不见的菜豆花,我应该多吃两碗的。乐乐过来接我,直接再把我送到涪陵北站,坐车到武汉,晚上是小龙虾大宴。
(6)一段行程一段往事
又来到了天坑地缝,又来到了天福官驿,又来到了天生三桥。
雨和路都没有什么变化,石桥、驿站、瀑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让人惊叹,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惊艳!
想想当初来时,可曾想到,有一日,会走在一条通往回忆的地狱路上,曾经的罪恶、嗔怒、愚蠢,会这样一帧一帧浮现——童年的乖戾、少年的孤傲、中年的荒唐,如刺刃、如冰锥,割裂时光,血脉贲张,回忆淬凝为尘、风吹即散。往来光景尽是虚无,所有浅笑轻颦,梦不过一场落花,随流水远,再也不必挂怀。
“不要再去等待谁,所有的不期而遇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