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很少在网上写文章,因为我觉得有些事适合藏在心里,但是,更有些事,我想表达出来,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这种感情会随着文字一直留存下来。
时间是什么,我无法想哲学家一样进行剖解,我只是深深地感受到,他划出了一条线,分离了两个世界,冰冷,残酷。
20号晚上,接到一个来自父亲的电话,那头抽泣不已的声音,让我感知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泽豪,你明天请假,回来看看能不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哭泣的样子,如今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让我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回应,草草回答了两声,把电话挂了。
我呆坐在床上,感觉身体有些颤抖,似乎比我更能感知事态的发生。而我的头脑,俨然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洗澡时,麻木地任水流冲刷,却不知何时,眼泪忍不住了,开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下。我的眼前,是往昔爷爷的一幕幕,真实得有些残忍。
自打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跟着爷爷在广州读书,除了爷爷,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他是我这些年来,最最坚实的依靠。有一次,我想念爸妈,躲在角落哭泣,是爷爷陪着我度过漫长冰冷的黑夜,替我赶走异乡的恐惧。他怕我无聊,只要我想打麻将,他总会叫上几个人陪我玩,直至我厌烦了那个游戏。他喜欢拉二胡,小时候,偶尔见他左手那着二胡,右手拉着弦,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此时的他,幸福地微笑着,阳光明媚,微风四起,弦声袅袅。
我们都太习惯了,习惯了亲人都在身边的日子,所以觉得,少打一个电话,少见一次面,没有什么大不了。可现实是,时间的齿轮从来没有停止过,有时候,错过了,就没有了。
印象中,爷爷夏天总穿着灰白色的西装短裤,头发即使很少了,但一样神采奕奕,这个老人永远把笑容挂在脸上,永远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的不快。时间若能定格,阳光将永远明媚,四季将永远如春,可是,该走的还是走了,我们除了哭声,竟不知如何表达我们的悲伤。爷爷永远是人间的四月天,是这个大家庭的支柱,精神寄托。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着回去,当我快到老家时,心更止不住颤抖,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一下车就飞奔进去,可还是晚了10几秒,刚进家门,就见哥哥哭着说“爷爷走了”,他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在场所有人都哭了。我看到爷爷穿着蓝白色的睡衣,身上插着几条管,静静地走了。安详,却又透着几分不舍。老人已经一两天说不出话了,他想说什么,却永远无法得知了,我们多想求求死神,让老人把临终,该说的话说完啊,可是,永远没有了,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是,他在医院,究竟受了怎样的对待,才让一个好端端的老人,吓得说不出话,他这般恐惧,是对我们不孝的无尽谴责。他最后的几句话,竟然是对姑姑说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XX了。”“连你妈也不敢到这来了,哼!”但姑姑想解释的时候,老人摆摆手,心如死灰。
当那天晚上父亲掀开爷爷的裤脚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块块的淤青,这叫我们这些子女,如何安心。百行孝为先,我们是不孝的,真的。
爷爷一度快坚持不下去了,是父亲的一句句“爸,你要坚持下去啊,你这么疼爱子孙,一定要等到他们回来啊。”爷爷才坚持多了一天。当我刚好走进家门时,爷爷就走了。而他一定知道,我回来了,他是疼爱我们的,一直是。前一个星期,我还在想,今年一定要回来给爷爷过生日,究竟送什么礼物好,我从来没有送过什么给爷爷。他的生日,恰好在一个月以后。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最难受的是奶奶了,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有人的时候,没人的时候,她是哭成什么样子的。这份悲伤,能用语言承载吗,我觉得永远没办法。我不断问,天上的神佛仙道,为什么,要让爷爷奶奶承受这些,为什么要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他们是好人,我见过,世界上最好的人。对别人来说,节哀顺变是容易说出口的,但是,对于失去亲人的伤痛,该如何抚平,也许永远无法抚平,才是应当的。
接着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把这个小村庄洗刷了一遍又一遍。我更愿意是老天爷的哭泣,它也忍不住伤心了,在平凡的世界上,竟有如此令人悲痛欲绝的事情。天若有情天亦老,我愿天有情,天能老。
灵堂前,一柱柱的香,一声声的哭泣,一遍遍的叩拜,永远无法叫醒,沉睡的爷爷。我甚至还在幻想,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了。爷爷就回来了,穿着西装短裤,笑着坐在门前。我抬头,天空死灰一片,除了雨声,我听不到诸神的回答。让雨下大点吧,让生者放声痛哭一场吧,否则,悲伤该如何安放。
老人出殡那天,星期六,阳光明媚,似乎几天来的大雨从来没有发生过。对于我们,却是沉重的。来送的人很多,我们习惯了哭声,泪水,因为除了这个,我们送不上什么。老人一生,为子女言行身教,留下多少宝贵的财富。却仅仅带走几声哭声,公平吗?不!
有一句歌词这么唱“每个人心里有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
爷爷虽然走了,但种子永远在,种在我们这些子孙后辈的心田了。开出桃花结出李,春风遍地。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们只能珍惜眼前人,放宽心态。
浮生六记有言“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吾心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