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我挖的什么?”老公车没停稳就喊,口气中透着满满的的欣喜。
“哇,小蒜,在哪儿挖的这么好”忙从老公手里接过那一把葱绿,顿时那种独特的香弥漫开来。
“可是不容易呢,都在草窝子里,手都拉伤了。
坐在春日的暖阳里,一边听老公汇报他的“战绩””一边细细的择去中间夹杂的枯枝碎叶,小蒜本身是不用掐枝去叶的,从根到梢都是嫩嫩的,一点儿枯尖儿都没有。
恍惚间,我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小蒜比现在要多,春风一吹,麦垄间,田埂上,沟沟沿沿,便所处可见它娇小葱绿的身影,先是几颗悄悄地从枯枝腐叶的下面探出头,接着一丛丛,一簇簇,迅速葱茏起来。三三两两的小伙伴,挎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荆篮,在打猪草的同时,总会挖一把小蒜带回家去,新鲜的味道常常使忍不住诱惑的孩子,揪几根塞在自己的嘴巴里,然后辣的流泪,惹来同伴一阵哄笑。
回得家去,妈妈也是像我一样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的桐树叶子还没长大,阳光可以一览无余地照下来,照在妈妈身上那件碎布块拼接的粗布围裙上,出奇的好看。妈妈一边择小蒜,一边“数落”着我“傻丫头,挖小蒜最好挖麦地里的,长得壮,沟沿上的又黄又细不好,而且不要带蒜球球一起挖,蒜球球留在地里还会再发。还有,再挖的时候捋整齐,回来也好拣……”
自顾在一边摩挲着那如玉珠般的球球的我,也是后来才在对中药野菜颇有研究的舅舅嘴里知道它竟然还有一个颇为雅致的名字,薤白,《神农本草经》早有记载,薤白有“轻身不饥,耐老”之功,《长寿药粥谱》载:薤白10~15克(鲜品30~45克),同粳米100克煮粥,对老年慢性肠炎、菌痢、血痢颇为适宜。舅舅说,这些不起眼的野物,往往被现在的医者置之敝履,可惜啊!搜索百度,居然杜甫,白居易,李商隐这些大诗人都有拿它入诗,杜甫“ 隐者柴门内.畦蔬绕舍秋。盈筐乘露薤,不待致书求。东比青刍色,园齐玉筋头。衰年关隔令,味暖并无忧。”白居易诗云:“酥暖薤白酒。”李商隐诗云:“薤白罗朝馔。这倒颇让我刮目相看了。
母亲不是个巧妇,记忆里妈妈拿小蒜要么是扮上鸡蛋烙饼,要么就拌些盐,香油生腌,最常做的就是做糊涂面条。那时候,父亲在外工作,不常在家,母亲又要下地,又要拉扯我们姐弟仨,多年养就得做事风风火火,身手麻利。按妈妈的话,那时候能吃饱,吃的应时就不错了。
妈妈自是没那么多时间和孩子们叨叨,择完后,一边拍打围裙上的尘沫,一边吆喝我“快去烧火”。我去墙角处抱来一捆妈妈捡来的干秸秆,枯树枝什么的,便开始引火,拉风箱。妈妈也已经完成了小蒜的清洗,切段工作。下一个工序就是擀面条,看着一团面在妈妈来来回回的擀杖挤压下,慢慢变薄,变大,又在熟练的刀工下变成粗细均匀的面条。肚子早就咕噜噜的抗议了,于是我把风箱拉的呼嗒呼嗒的,水烧开了,妈妈冒着烟熏,趔着身子把面条和提前煮好的黄豆下到锅里,那时候,白面稀罕,面条少,面条滚起来后,须得搅些玉米面增稠。接下来就是放小蒜了。水汽朦胧中,母亲把那脆生生,绿莹莹的小蒜段倾尽锅里,和面条,黄豆混在一起,立马有浓浓的蒜香,让你口里的津液多了起来,起锅后,妈妈会另外用个勺子,放少许油,油热,放入切好的蒜瓣,最是那“叱拉”一声,满屋子都香喷喷的。
经年后,我知道小蒜的吃法有很多,可以做小蒜辣酱,可以和肉,鸡蛋一起炒,可以和粳米一起煮粥,可以蒸包子包饺子。“妈妈,这什么东东?”女儿的话打断了我甜甜的回忆,“小蒜啊”“好吃么”“必须好吃”。潜意识里好像为了验证,打消了用小蒜包饺子的尝试,何不来一次小时候的味道?于是,凭着记忆里妈妈的程序,还特意加了各种调料,终于出锅啦!“来,尝尝好不好吃?”“没觉得怎么好吃啊”,我也赶紧尝一口,香还是小蒜的香,可是为什么总感觉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是啊,在那饥不果腹的艰难岁月里,吃什么不觉得香呢?春风自在年年绿,最忆那时小蒜香。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开始把这些野菜请上了饭桌,甚至酒筵。辅之以各种各样的调味品,可我还是喜欢小蒜那自然的辛辣,清香,喜欢它朴朴素素,喜欢它随遇而安,喜欢它坚强不屈,一如喜欢我的母亲,喜欢千千万万朴朴实实耕耘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