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海波
秋天来了,风特别大,有力地吹动着槐树杨树。这些在一整夏都贡献给整个村庄凉爽的树,在这时,叶子纷飞,满地都是。
在村北的沟里,常有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拿竹耙,从深沟的一头直搂过去,收集了一大背篓子的树叶。这些树叶是好柴禾,一点就着,火很旺。有过路的熟人路过,熟人会说,身子扎实呀,还搂柴禾呢!这时的老太太像是得了很大的表扬一样,笑容堆满了脸,说,啊!扎实,你回来了,上屋歇歇。这两句简单的对话也是这秋风里最平白却也最暖心的话了。老人们岁数大了,都承担着在家里做饭的活,地里曾干了半辈子的重活,现在干不了了。
我们叫知了的蝉,这时也不见踪影,叫声似有似无。偶尔能在地上看到一只死知了,不知死了多久,蚂蚁爬了满身。
在灰黑的各种树干上,这时,秋风里,会看到一种叫花大娘的昆虫,和促织一般大小,有一双水红色带黑点的翅膀,一个大大的肚子。它飞的也不快,又不飞高,常从一棵树干飞到不远的另一棵树干上。小孩们或站在地上,或稍微跳一下,就可以捉住它。或玩,或烧着吃,都很好。
墙角背风处是儿童的乐园,秋风已吹走了地面上的尘土,村庄所在的地方,土质很好,据说叫白墡土,地面下雨后无人踩之处都平整坚瓷。儿童们席地而坐,抓子,拍卡,跳方,挤油。三五成群,很是热闹。而大人则在屋里打牌,下棋,纳鞋底,拍闲话。井水不犯河水,而树庄是静的,它只有秋风,落叶在动。
就在这秋风中,闲出生动的人们常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秋夜长了,对着满天的寂寞的星星,总会有一些村人,变成脱离了同类的孤独者。他们怀疑自己,劳累之后的一无所有,怀疑自己因岁月增加而增加似有似无的病痛。于是,想要学道士点土成金者有,他以尿和土,架火烤。他奔走相告,想让邻人一同发财。于是想寻医问药,然后自我治疗,自治药方,熬药不停者有,他们日渐衰老,几日不见,如隔数年,走相走形,以致忽然倒地而死。
在每顿饭时,也会有几句骂声从秋风中传来,有时还带着敲盆子的声音。那是公公与儿媳妇从家庭内部燃起的战火漫延至整个村庄的必然结果,听到的熟人,则围过来劝上一劝,帮助息了怒气,村庄才又静了下来。
村庄里的树上,架着红薯秧子,那是牛羊的饲料,人也可以吃它的叶,经霜的更好吃。门前檐下,玉米棒子一挂挂的,金黄金黄,秋风劲吹,越来越干。
太阳出来了,从越来越稀疏的树枝上升上来,鸟叫鸡鸣,狗看了一眼太阳,依旧低下头,爬在地上,听远方的脚步声。秋风依旧劲吹,灰暗的村庄在风中静立。